乱命
        “对，你。”如心拍了拍手，继续说：“我从你身上感应到了熟悉的道与法的痕迹，你应该与我要找的那只乌龟有过接触，甚至得到了它的传承。那么……”如心凑近了来，吐气如兰：“它在哪儿？”

        面对着眼前的如花娇靥，归海灵尊面色古井无波：“我不能说。”“那你能拒绝我？想清楚哦？”如心步步紧逼。归海灵尊终于动容，脸上有一丝怒气一闪而过，但仍是慢条斯理地说：“我参不透你的命运，但这不只是你的本事。”“嗯，不错，”如心点点头“凭我的能力，确实做不到。”归海灵尊也微微点头，继续开口：“可你连要找的是谁都不清楚，所以并非你要找它。”“是的，完全没错，还有吗？”如心乜斜杏眼，“不问问是谁吗？”

        “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唉，好吧。灵龟一族果然都是胆小鬼。那么我去哪里可以找到那只乌龟？”

        “万象宗与周边其他几个大宗门的辖地交际处，有一处洞天福地，再过五个月就是打开之日，你或许会在里面找到你所要的。”

        “为什么现在不带我去？你也是只差一步就成真仙的灵龟，打不开吗？”

        “如你所言，灵龟一族都是胆小鬼。”

        “我……”如心刚想说话，“所以我不会冒险帮你。”归海灵尊平淡的看了她一眼，方才继续开口：“这段时间内，你会是我万象宗的真传弟子。从洞天里出来之后，无论你是否得偿所愿，都要离开这里！”

        呃……我就这么不受欢迎吗？如心心里吐槽着，但还是一拱手：“是！”归海灵尊一挥手：“去吧！”转身又拿起一本书继续看着。如心眼前一亮：“灵尊，这楼中的书……”“天书楼中，任你观览！”“如此，多谢了！”如心又是一拱手，这下就真心实意多了。

        如心离开了天书楼的顶层，来到最下面一两层，挥开了想要热心帮忙的使者，慢慢地看起来。说是慢，其实也不至于——她在一排排书架之间走过，闪烁着清光的指尖抚过一本本书的书脊，内里的内容便尽数为她所知。这下层的书籍有砖头般的著作，也有仅仅几页纸的折本，但基本上是讲述各地的地理物志，趣闻怪谈以及风土人物之类的。一般对万象宗的底层弟子也是开放的，但是这些弟子一门心思只想着神功秘籍，修行宝典。有几个肯在这些地方下苦功夫？多半是直奔中上层去寻觅有关修行的手札了。不过秘籍神功之类的，如心是不缺的，她随便拿出一门功法，也绝不比万象宗的《万象天书》差了。反倒是风土人情，六道概况之类的修行者必知的事情她不甚明白——毕竟是第一次出门。

        如心足足在天书楼待了三天两夜才离开，尽管是她只看与修行无关的书籍。但这可是归海灵尊在万年的时光中收集来的，万象宗甚至专门有一批修士为他收集书籍。经过了那老乌龟的挑选，哪怕是最薄的一纸折本，都有着简约精妙的内容。

        等她走出天书楼时，正是万象城华灯初上，熙攘繁华的夜间盛况。各色各样的灵光在夜幕中传出极远，吸引着各形各色的修行者前来消费。如心也混在人群中这里瞅一瞅，那里看一看，那种兴奋的劲头，活像是没进过城的小丫头。

        啊！可不就是小丫头吗？

        如心哼着小曲儿在城里四处游逛，观览这个大城市的夜景。人间道有很多宗门，当然像万象宗这么大的就没几个了。而且不同于一般封闭修行的宗门，这里极为开放，修行者们可以自由地贸易交流，修行娱乐。所以有不少酒楼棋社，茶馆店铺之类的，甚至也有不少青楼楚馆。内里的女子全都精通双修之法与房中术，风流一晚，不光销魂蚀骨，修为也可以有所增长。当然，花费不菲便是了。

        但是城中最人声鼎沸的却不是那烟花柳巷之地，毕竟都是修行中人，不是那凡俗中人，自然讲求个清幽雅致。当然了“鸨儿爱钞”也是个很大原因——穷鬼就别装大爷来快活，小心付不起嫖资留你下来做鸭子！

        自然这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儿了。如心想着，在她面前一座朱红牌楼高耸，门楼中人进进出出，熙攘往来。左边是一只纯金的金蟾，右边蹲着一只玉雕的貔貅。牌楼上有联：“乐无忧兮知天命，赌胜负兮博生死。”正中三个大字:乱命坊！好去处！如心拍了一下手，这里无论贫富贵贱，都可以进去试试手气，自然成了城中最是繁华的去处。如心拍拍袖子，施施然走了进去。

        这里富丽堂皇，宽大明畅，来往的赌客也不像是野兽般地嘶吼，尽管赌博本就是一件让人血脉贲张的事情，来往的赌客也免不了兴奋的大叫或者愤懑地低声咒骂。但是毕竟不是普通的凡人，修行者有着自己的骄傲，像是对着色子吹气这种事情是没人做的。如心随手叫来了一位侍者，这也是万象总的弟子，只是地位比较低，如果有了足够的贡献也是可以“登堂入室”，甚至成为真传弟子。但是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侍者，供比较高级的弟子随意驱使。万象宗有自己独特的货币：青币，金币，竹币，木币。如心没钱，用身上的一件法宝抵押，这才换来了赌资。

        乱命坊的最高层，一个丹凤眼，薄嘴唇的修士躺在躺椅上，他的双手十指都套满了戒指，脸上挂着一副面具般的笑容，一身绸衫华贵之极，搁他身上愣是穿出了地主家傻儿子的感觉。这里是城中的极高处，足以俯视大部分建筑，他端着熠熠生辉的酒樽，樽中醇厚的酒液也被染得金黄。只是他显然不是在品尝这难得的佳酿，他的目光注视着城中的某处，目露思索之色，似在思索一个无解的难题。一个女修敲门进来，她身上穿着金色长裙，带着金凤钗，金耳饰，金手环，神态从容，举止尽显大气，威仪如同大国皇后。

        她轻轻地走近，神色恭敬，轻声道：“师兄，下面来了一个女子，很像是......前几天天书楼里的那一位。”这一下将这个土豹子从沉思中叫醒，刚刚沉思带来的一点点气质荡然无存。他听了这话，面具般的笑脸马上就皱了起来，想起方才的一线天机变动，怎么都觉得是来踢馆子的。

        两天前，归海灵尊突然宣布万象宗多出一个真传弟子，将会参加半年后的洞天盛典。万象宗多了一个真传弟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般都是从低等弟子一步步升上来的，哪里会有灵尊亲自通知的道理。换句话说，一个真传弟子而已，又如何能入它老人家的法眼。而根据天府司的记录，这个如心分明是当天才进城的，进城之后就被灵尊亲自召见，还是大师兄亲自去请的。无论如何，这个新来的真传弟子身上都充满了浓重的神秘色彩。而今天自己刚刚感到天机的变化，就有人告诉自己她来了自己这里。这其中的吉凶祸福，实在难料啊。

        “她在干什么？呸！输赢如何？”来了赌场能干什么，这简直是个再蠢不过的问题了。“有输有赢，不过......“她面露难色，“她虽然有输有赢，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赢了一大笔。坊中的各种法阵都没有问题，应该是没有动什么手脚。但是坊中的法阵对她也没用，而且这一会儿，咱们今天的利润就全被她赢走了。”“哦，这么凶。“乱命坊作为城中最大的娱乐机构，一天的利润对许多弟子来说是想都不能想的巨款，让一个人全部赢走，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这不太可能！

        不过他到底是恢复了颜色，眨眨眼睛说：“走，去看看这新来的小师妹本事有多俊。”随即起身，慢悠悠地向楼下走去。在刚才的惊鸿一瞥中，他感到自己原本清晰明白的命数，变得混乱诡谲，甚至不止是他，还有很多人的命运都在无形之间被改变，成为一个巨大的命运的涡流！

        有趣，有趣。说不定，能赌一盘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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