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宗佑躺在床上，头痛，头痛欲裂，每一条脑沟都像在被斧凿刀砍一样痛。

        十一点多才回到考试院，带着满心的厌恶。周三有一个推广的文案要提交，今天中午炳民室长才把需求交过来。就一天半的时间啊，怎么做的完！他有没有考虑我只是个实习生啊，什么都不愿意教，让我怎么办？西八，这种自傲又自我的人真是讨厌，啊，下午也只能憋出一行字。两分半的推广，真是麻烦，不能像广告一样重复重复就好了吗？让我自己查，查个鬼，哪里能查到？到处都是假网站，一个像样点的案例都没有！还会使唤人。我是下人吗？一直让我泡咖啡，给他找文件，取打印材料。啊西八，本来就写不出来还要一直打断我，一脸看你怎么办的样子。真是恶心，恶心！怎么会有人长得像猪头一样！妈的我还要被猪头一样的人使唤！载浩哥这个人也真是的，明明说会让我好好融入这个工作，什么也不安排，每天就知道说智恩。说什么智恩啊，傻逼呵呵的样子，智恩是我的女人，啊，真是。

        走在路上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回想这一天之中的一幕幕，攥得发白的指节咯咯作响，紧张的脖子微微带着脑袋一歪。“那个人好奇怪”路人一边躲着他一边小声议论着。宗佑却什么都没听见，只想专心的忍着拳头，好像一个放松就会忍不住，炳民，代表，考试院的死变态。都好想揍，好想揍，好想揍，好想揍。啊，想让他们也尝一尝疼的感觉，被压制的感觉。真骄傲啊，真恶心。

        宗佑看到203门上的白玫瑰，心绪竟然镇定了一些。“是智恩嘛？上次说喜欢白玫瑰这是过来看我了？嗯，是我回来太晚了。”，紧绷的神经也轻松下来，甚至有点忘记考试院这个有点阴森的地方了。摘下花，进了屋子看见桌上最后一瓶清凉饮，随手打开喝了再倒了点水把花插起来，在床上躺下，斜斜地看着斜斜插着的花。嘴角浮上一丝久违的微笑。智恩呐。想起她的头发软软的跳在有点婴儿肥的面颊旁边，有点想念她了。

        “亲爱的。”

        “亲爱的。”

        有点甜腻的嗓音，像梦里飘来。宗佑觉得自己迷迷糊糊，身体越来越轻，好像要浮起来了。他闭上眼睛，尽情地听着这个声音。

        “亲爱的，这个礼物，喜欢吗？”

        低沉又有点娓娓道来的声音，宗佑微笑着，融在这个彩虹泡泡里。白玫瑰的花簇，含苞待放的白玫瑰，盛开的白玫瑰，有点破落了的白玫瑰，围着他，发散着清甜的香气。忽然又下起一阵花瓣雨，掉落在他眼睛上，胳膊上，鼻尖上。他伸出手去接一片落下的花瓣。真漂亮，新鲜又饱含水分。宗佑在手中把玩着这一片花瓣。忽然看见这一片洁白上慢慢爬上一丝红色，像血管形成的蛛网又是明艳的红色，顺着花瓣的纹理向上延伸，逐渐浓密起来，越来越红，越来越稠密，最后化成一瓣娇艳的红玫瑰，颜色都要滴出来了。

        宗佑欣赏着手中的花瓣，又伸出手指轻轻摩挲。冰凉的花瓣好像沾着露水，植物娇嫩的纹理和手指的纹路摩擦着，这青年人觉得十分享受。

        “呵”。哪里传来一声掩面的轻笑，虽然看不见，但那声音充满抑制不住的喜爱和欢愉，也撩得宗佑高兴起来。这夜晚莫名地轻松美好，他想，也许之前是错怪这个考试院了吧，只是环境昏暗一点而已，的确是自己多心了。宗佑躺在这一片花瓣雨之中，任凭甜美和纯白包裹在他周围，十分珍惜地看着手中的红色花瓣出了神。

        这红色真像害羞少女脸上的红晕。想到这里，他又看到了少女清透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睛里，放得极大的黑色瞳仁映着一张脸。这张脸好熟悉，刚脱下稚气却又不够成熟，眼睛兴奋地瞪大了，可惜原本好看的面庞被高涨的情绪带得有点扭曲，虽然不失美貌却因为太过疯癫而让人退却。手上的红玫瑰似乎燃烧成了一团火焰。好热，可又不想把手抽回来，想看着火焰在手指间燃烧，像变种人第一次发现自己得超能力一样，他甚至觉得有些得意。

        好熟悉，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温度，好像也似曾相识，却好难回忆起来。躺在这静谧美好之中，不完美的生活是另一个世界，离这里很远，很远，是一个讨厌的梦。忽然一阵音乐响起，轻快又明媚，充满生机。宗佑迷离了一下眼神，猛然看见少女的脸庞就在眼前，而自己的手正紧紧掐着她的脖子。

        少女？花？音乐？等等！

        宗佑瞬间放开手向后跌坐过去又蹭着退了几步。隔壁变态大叔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猥琐的嘴角得意又充满憎恨的笑着，眼睛里满是嘲讽。“杀了你哦，”变态大叔背着一只手，说话声却充满克制的艰难，“杀不杀呢。杀不杀呢。杀不杀呢。大叔你才是变态吧。大叔你有什么不一样。大叔你不是也掐着她的脖子吗？”话语里还夹杂着喉头紧张的颤抖，像看到还不能拆的礼物一样兴奋又难受。

        “嘻嘻嘻嘻”，205号双胞胎弟弟也挤眉弄眼地看着他，“嘿嘿嘿”。一副开心模样，好像很喜欢眼前的这出剧。“阿，阿祖马，又，又要生气了啦。大叔，唔，大叔，你，你，你不，要闹了啦”。

        又回到了考试院的走廊，宗佑极力想躲进自己的房间，但是变态大叔的眼睛却无处不在，一片沉静里到处都是嘻嘻哈哈的声音。宗佑蜷缩在墙角抱着上班的书包，哪怕多一层也是对他的保护。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斑驳的墙壁，陈旧的房门，电脑关闭屏幕上的手指印，桌上的白玫瑰。

        白玫瑰！

        根本就不是智恩吧，智恩是不是就从来没有来过。是谁？是谁留下了白玫瑰？

        一股火气郁结在宗佑胸口，涨的那么大，随时都要撑破他。他想喊出来却又发不出声音。这操蛋的生活，未知和阴暗将他层层包裹。喊出来又怎样，根本无人倾听，也更不会有人在乎。有人进过他的屋子。哪有什么巧合，这根本是明目张胆地给他的挑衅！可他能怎么办？能怎么办？搬出去？住大街吗？

        真的要疯了。啊，要疯了！宗佑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哆嗦着想给智恩打个电话。凌晨一点五十，这时间却又让他退却。他怕再听到智恩说，“是你太敏感了”，“哥你这点苦都吃不了吗？”，“又不是你一个人住考试院”，“哥我明天还有一个专题要做”。宗佑的指节像要把这手机捏碎，他喘着粗气。头好痛，头痛。围过包抱着左胳膊的右手在皮肤上抓下几道深深的红印又把周围的皮肉攥得发白。他的神经好像已经断了，什么都断了，只有癫狂和惊恐充斥在这具身体里。

        “亲爱的。”

        “亲爱的，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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