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笔记之刘姨
        刘姨

        刘姨决定要走了，谁也留不住。

        刘姨女儿嫁到青岗寺，她要妈妈和她一起住，而且永远住一起。开始刘姨不愿意去和女儿一起住，因为自己有一个儿子，农村人不让儿子养老，让谁养老？可儿子外出打工不在家，儿媳妇对自己又不待见，天天给脸色看。刘姨思想有动摇不定，实在作难。

        恰好这一年，刘姨的女儿生了女孩。女儿去信让妈妈来帮助照顾孩子。刘姨便一口答应了。女儿家在平原市的市郊，还有菜园院子。刘姨边照看孩子边种菜，生活很惬意。

        好景不长。城市化发展很快，有一天，青岗寺的土地包括菜园被征用了。刘姨仿佛失业了，常常一脸茫然。女儿天天忙碌着收房客的茶钱，很少关心刘姨。刘姨整天骑着车子到处乱转。

        刘姨女儿家所在的青岗寺，有个火葬场。附近乡民很多人都在火葬场沿路卖祭祀用品。刘姨也加入了这个卖祭祀用品的队伍中。刘姨还去村西的寺庙里，寺庙是某少林寺下院。刘姨除了做个小买卖，就是随着释门信徒们一起去各地寺院进香。刘姨的生活过得倒也充实。

        但刘姨常常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房客们经常抱怨，来娱乐的人开始变少了。女婿不停皱眉，常和女儿大声争执。女儿也把心中怨气撒到妈妈身上。刘姨眼角湿润，她感觉是该走的时候了。

        刘姨收拾好行装要走的时候，女儿怀孕了，而且被人提前鉴定为男孩！

        女婿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女儿也笑着劝妈妈留下来，刘姨叹了口气。其实她回不去，儿媳妇曾在电话里对小姑说，宁可自己每个月多出点钱，也请把婆子留在小姑家。

        刘姨留了下来，她身边多了一本佛经，一柱袅袅青烟。

        外孙女和外孙子一天天的长大。随着城市化进程，青岗寺开始拆迁。连火葬场也进入了拆迁的行列。一家人开始租房过日子，成为城市漂泊的房客。

        刘姨不习惯这种漂泊的日子，坚决要回乡下，两个小孩子拉着她哭，说什么也不让走。刘姨不愿再跑几里远的公墓去卖祭祀用品，也不愿再去村西的寺庙里虔诚礼佛。毕竟还是乡下风光旖旎，居住稳定，于是刘姨执意地回到了乡下。

        刘姨回到乡下后，女儿和女婿很少再知道她的消息。

        女儿喜欢旅游，这有点像刘姨。刘姨曾经也想游遍天下。

        女儿这一次跑到了青海的原始草原，那里的景色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女儿，妈妈想你，快回来吧！”刘姨电话那边低声叹气。刘姨从前总是吵着要离开谁，这次却是主动要求女儿回来。女儿也想妈妈，说：“妈妈，再等一两天好吗？草原上的景色真美。”说完，电话就挂了。女儿接下来住着帐篷，吃着牛肉，喝着奶茶，看着舞蹈。

        时间过得真快。

        女儿回到家里，刚到门前，看到丈夫面色凝重，他的肩上戴着黑纱。

        丈夫说，妈妈已经走了，遗体埋在乡下老伴的跟前。女儿这才知道为什么妈妈主动打电话叫自己回来，她不禁有些悔恨，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刘姨其实提前就知道自己要走的，给女儿打完电话，就在堂屋当门，铺好铺子，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刘姨走的静悄悄的，谁也不打扰。儿子仍在外面努力打工。

        刘姨的脸上安详平静。那边或许真有神佛，不然刘姨竟如此去意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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