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小时候，外公是我对“亲戚家”的唯一期待，他一生温和，对待晚辈任何时候都是慈祥和善的。父亲酗酒闹事被警察带走的那一段时间，母亲四处奔波，只能把上幼儿园的我寄养在舅舅家。舅舅是单位职工，在那个年代是令人骄傲的存在，而父亲的口碑不好，舅妈十分反感，顺带也十分讨厌我这个小拖油瓶。舅妈经常给表弟表妹买水果零食，这让年幼的我垂涎不已。怯懦的我第一次开口问：“舅妈，我能吃一块妹妹不要的苹果吗？”换来对方的一记白眼：“吃什么吃！剩了也不会给你吃！你爸什么模样，你也是一样的货色！”幼小的心脏被重重一击，无处诉说，只能躲在墙角偷偷哭泣。

  哭累了在墙角睡着，晚饭时，只有外公发现我没有出现在餐桌边。外公拉着我，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刻意安慰，只是静静地从上衣兜里翻出一张平整的纸币，“走，外公带你去买苹果。”外公仅买了一个苹果，细细洗干净送到我的手边，轻声说道：“咱们好好学习，以后挣许多钱自己买苹果吃啊。”打那以后，外公总会在看到别人取笑欺负我的时候及时制止他们。

  高中时，我发现外公思维有些混乱，有时候看电视剧里打仗，会伏在窗户口害怕地往外瞟，说是仗打到家门口了；记忆经常出现差错，分不清楚自己大小儿子。但是没有人在意，反而拿他当茶余饭后的笑话。大学时，外公已经被确诊为“老年痴呆”了，舅舅舅妈们对他并不好，认为他拖累家庭，不给好脸色看，甚至在外公犯病的时候打骂他。参加工作第一年，我省吃俭用攒下来一点钱，给外公买了暖手袋，但是，没来得及送出去，外公就躺进ICU了。握着外公冰冷的手，无力无助，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始终懊悔着，为什么不早一年给外公买这暖手袋？为什么不在买下来的那一瞬间就给外公送过来？这样的遗憾一直在心底里积压着，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

  大宇说，人很经常会将错误推给别人，但错过的，遗憾就会不断往自己身上揽。大多数时候，我们的记忆会被时间冲淡，但是遗憾会一直留在心底，积累越多，人就越颓废，结果不外乎两种，要么被这样的情绪打败，要么打败这样的情绪。逝去的人不能再言语，但是他们绝不愿意看到你悲伤。大宇在经历妹妹的离开后，也颓废悲伤了一阵子，但很快大宇想明白了，妹妹一定不愿意看到他自暴自弃的样子。既然遗憾已经存在了，那就让自己轰轰烈烈，不要再出现第二个遗憾。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从雪山上下来，大宇点了一桌的“垃圾食品”，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庆幸自己可以遇到和妹妹相像的我，让他能将心底的遗憾弥补。我也第一次将压在心底，没有人理解的伤心往事吐露出来，第一次听抑郁症的大宇，没有嘲笑，没有质疑，默默听完我的叙述后，认真在网上了解这种病症，力求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尽最大可能帮我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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