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兰花结·二
        杨锐的爷爷顿了顿，可能是说得有些多了，嗓子有点儿疼。杨锐拿着用竹子做的水杯递给了爷爷。

        爷爷呷了一口水，继续说着：

        “那时候有个年轻人，很是精壮的一个小伙子，他呀，眼神亮晶晶的，就像什么呢？你见过那从石头里开出来的水晶么？他的眼神就是那样的！他就是我们杨家的祖宗杨庭训。

        可是，那个时候，长得精壮就是一种罪过。当时朝廷呀，在辽东方面用兵，每年都用了不知道多少的的银子和粮食填进了辽东，可是这银子投进去就像石子丢进了湖水里面，泛了一圈涟漪和波纹就没有了。

        江北被打乱了，被打得如同一锅粥一般，百姓流离失所。可是那些当官的是不怎么会管老百姓死活的，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官帽。

        可是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啊！大爱都是无情的，这一点我也知道，没有大爱，哪里来的小爱和小家？小爱非常能够温暖人心，可是这样的事情是多做不得的。那个时候，辽东的总督就派人来我们这里征兵。为什么会看上我们这里呢？我们这里都是山，自古就是民风剽悍的，一个个打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人来到这里就说，咱们啊都是大明的人，都是要为了陛下去尽忠的人的。等辽东平定了，咱们国内平定了，你们都可以衣锦还乡了，戴着大红花，穿着锦衣。

        那时候啊，我们都是没有什么民族概念的，都想着拿银子回家孝敬父母，买几亩薄田来养老的。一听到这种话，咱们家的老祖宗的眼神都亮了。那个时候谁都有一个衣锦还乡的想法，谁不想光宗耀祖呢？更别提附加条件还有什么免徭役之类的。

        当年我们家的祖宗就是揣着这种想法，于是就去当了兵。那时候我们都几乎是一无所有的人，家里头是一堆人等着我们去养活呢！那时候啊！大家伙儿都是想着能回来就是光宗耀祖了。

        可是你也要回来呀！那时候的人可不会想着这些，都觉得不就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呢！再说了，那时候大家都有着封狼居胥的念头——谁当兵不想去灭匈奴，去平定东北呢？就像霍去病说的那样：‘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就是怀着这样朴素无华的想法，咱们老祖宗就下了山去收拾行李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一个破布包袱，里头几件破衣服之类的。那时候，据我们老祖宗的记录上说，当时他可谓‘大说’、‘具有荣焉’。那时候，他觉得呀那天都是湛蓝湛蓝的，喏！就像现在的天一样，就像谢朓写的那样‘江澄水如练’，只不过那江水变成了天空罢了。”

        爷爷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子，指了指远处的天空。

        天上，依旧是飘着雨，这是二月的雨，也伴随着绿色的杨柳。

        “收拾好了东西，大家都要走了。虽然说要去当兵，要去建功立业了，可是，这离别的情绪还是弥漫在这里。

        毕竟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有些人甚至没有见过咱们这边县城的样子是什么样子的。

        我记得隔壁张玉的家里，他的老爹老娘给他缝了一双精致的靴子，一针一线都是很耐心的。还有村长家里，给他们家那个精壮的小伙子备了一件一件的衣服，都是用新裁的布料做的。甚至他的老娘都在袖子口缝了一朵辛夷花。

        我觉得村长这个家伙说他没有读过书那是假的，咱们这边的诗人屈原不是写过什么‘辛夷楣兮药房’么？我觉得，这个家伙就是故意的！哼哼！！可是啊！我们家里没有什么东西，那时候他老爹就急了，说什么也要给自己家这个精壮的孩子弄一件像样的衣服来。”

        也许是说累了，爷爷看着那天空，用手接了接落下的雨。雨水落在他那起满了老茧的手里，慢慢的，手湿润了。

        又回头看了看庭院里头栽种的忘忧草，露出一点嫩绿的芽来。

        爷爷起了身，不高的身子却是显得很挺拔，用着如同风一样的声音说道：

        “还煮饭吃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煮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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