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杀戮之城 (4 / 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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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杀戮之城 (4 / 4)
        在楼梯口的沈紫瞻看到赵正伦从龙王厅出来,心里有些着急,但他觉得对赵正伦非常放心,因为赵正伦是军统里面顶尖的特工之一,胆大心细,是法租界情报组里能独当一面的人物。里面的情况怎样?现在也只能静静地等待,沈紫瞻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脑门上早出渗出豆大的汗珠,不停地用手绢擦拭着,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注视着守在龙王厅门口的赵正伦的一举一动。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刚才有些喧嚣的龙王厅里渐渐安静下来,沈紫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对守在龙王厅门口的赵正伦做了个行动的手势。赵正伦会意,就从赌场的吧台上顺手端起几瓶威士忌,来到龙王厅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没有人回应,赵正伦觉得里面的人都被毒倒了,就大胆地推门进去,另一只手攥着袖子里匕首的手柄,脑子里想着如何快速地结果夏东瀚。

        赵正伦刚进了龙王厅,就听到身后的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夏东瀚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七八个门徒的眼睛都瞅着他,嘴角都咧着冷笑。赵正伦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虽然有些慌但却处变不惊,立即镇静下来,等待夏东瀚发落,心里却非常纳闷:为何药物没有起作用呢?

        其实不是药物没有起作用,而是赵正伦随手往赌台上涂了一层毒药,这多此一举让夏东瀚的门徒给发现了。原来夏东瀚做事也是非常谨慎之人,他正准备赌钱的时候,专门让门徒仔细检查了一下赌台,没想到从赌台上发现了毒药的痕迹。夏东瀚等人为了不吸入毒药,几个人立即掏出湿手帕捂住口鼻,让人把赌台上的毒药小心地擦掉,并且在赌台上铺了一层桌布,然后在里面静等下毒人出现,没想到赵正伦撞个正着。

        夏东瀚刚开始没有把赵正伦放在眼里,他觉得这个赌场的侍应估计没有下毒的胆量,就想吓唬吓唬他,拿他开开心,没有想到赵正伦却不害怕,神情自若地应对夏东瀚的盘问。夏东瀚看到眼前的这个人越是没有丝毫的胆怯,越发表示这个人来路不简单,就越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他让门徒把赵正伦抓到跟前,亲自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赵正伦道:“回夏爷,我叫赵伦,是新来的侍应。”夏东瀚道:“你若识相还是如实招供吧,说,进来干什么?”赵正伦道:“我进来给各位大爷送酒。”夏东瀚道:“哼,送酒?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经理叫进来。”其中一个门徒出去叫经理进来,夏东瀚问道:“你让这个人进来送酒吗?”经理见这阵势,有些哆嗦地说道:“各,各位,爷,没,没有。”夏东瀚恶狠狠地对赵正伦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赶快把你的后台招出来,免你不死。”赵正伦道:“我就是侍应,没有后台。”夏东瀚道:“我让你嘴硬,给我搜。”按住赵正伦的其中一个门徒从赵正伦身上搜出毒药和匕首,夏东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我就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既然他喜欢吸毒药,就让他吸个够。”说罢,手一挥,另有两个门徒准备好了鸦片烟,把赵正伦带着的毒药混在里面,然后死命地往赵正伦嘴和鼻子里吹毒烟雾。尽管赵正伦施展开拳脚几个人近不了身,可双拳难敌四手,又是在这狭小封闭的空间里难以奏效,不多会儿,赵正伦就躺下不动了。

        在楼梯拐角处的沈紫瞻看到赵正伦刚进去还没有出来,接着看到有人出来把赌场经理叫进去,心知不好,他准备上前去救人,可觉得对方人多势众自己难敌,又听到赵正伦在房间里打斗挣扎的声音,急得团团转,大脑在飞快地想办法。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正当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觉得房间里面又恢复了安静,就连赌场的经理都没有出来,心里觉得纳闷。他偷偷地来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瞧了瞧,没想到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他想尽快救出赵正伦,就不顾一切地迅速推开门闪身进入龙王厅,却看到夏东瀚和他的七八个门徒、赵正伦以及赌场经理全都失去了知觉。他仔细嗅了嗅空气,知道灯泡上的毒药发作了。他从口袋中掏出手帕绑在头上围住鼻子和嘴巴,非常敏捷地来到夏东瀚身边,双手抬起夏东瀚的脑袋,使劲扭向一边,只听“咔嚓”一声,夏东瀚的脖子就歪向了一边。他用同样的方式杀死了夏东瀚的门徒后,检查了一下赵正伦,发现赵正伦已经断气了,他拿走了赵正伦身上所有有可能查到他身份的物品后,对着赵正伦的遗体默哀了几秒钟,又把赌场经理拉到靠近门缝的地方,让他呼吸外面的空气不至于丧命,然后关上房间里所有的灯,悄无声息的溜出房间,迅速下楼,找到桂叔,汽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赵正伦的死对沈紫瞻触动很大,一连好多天他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是他行动计划中出现意外,让赵正伦死于非命,不然以赵正伦的能力,日后肯定能成为军统的栋梁。就这样轻易地让赵正伦送命,让他自责不已,但在家里他仍然强颜欢笑,不敢让妻子看出端倪,只好经常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关于赵正伦的任何事情。桂叔看到沈紫瞻日益消沉,心里也很着急,便时常宽解他道:“少爷,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看开点。”沈紫瞻道:“我知道为党国效力总是会有牺牲,可心里就是非常难过,革命同志突然就不在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突然把我儿子抱走一样。”桂叔道:“要不这样,少爷,您今天出去散散心吧,兴许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风景会好些。”沈紫瞻听桂叔这样说,脑海中忽然闪过盛可颐的身影,她是否还在百乐门跳舞,他突然很想去见见她。

        打定主意后,沈紫瞻对桂叔说道:“我出去见个朋友,药房的生意你照看一下吧。”桂叔道:“少爷,您放心吧,不会有差错的。”沈紫瞻道:“另外,要多注意李志浦的举动,他似乎在注意我们的动向,如果有必要,绝不能留后患。”桂叔道:“我已经在注意他了,自岳西城死后,他好像成了惊弓之鸟,处事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如果有确切的把柄,我会跟您说的。”沈紫瞻点点头,发动起汽车,直奔静安寺路上的百乐门而去。

        天空飘着雨丝,马路上湿漉漉的,汽车的车轮轧在积水的马路上,溅起珍珠落玉盘般的水花。虽然天公不作美,沈紫瞻的心情却很好,到了静安寺路上的百乐门,却被告知芭蕾舞团今天没有安排演出,演员们都在公寓休息,他只好来到愚园路上盛可颐住的公寓,想看看她是否在公寓里。当他出现在盛可颐公寓的门前时,盛可颐刚刚起床,正在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看书,由于天气不好,她今天本没有打算去哪里。她的室友们都出去了,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公寓里,她漫无目的地透过窗户往外看,却看到沈紫瞻打着一把雨伞站在公寓外面的马路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想到沈紫瞻会突然来找她,她连忙跑到公寓外面,对沈紫瞻说道:“沈先生,你怎么突然来这儿?”沈紫瞻道:“我,我忽然记不起你的样子了,无论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所以只好过来看看。”盛可颐道:“你现在记住我的样子了吗?”沈紫瞻道:“我想记住了,估计过一会儿又要忘记了。”盛可颐笑道:“怎么,难道你的记忆也像鱼儿一样,只有七秒钟吗?”沈紫瞻道:“是啊,这样的好处是我每次看到你,都应该是初相见时的样子。”盛可颐道:“初见的样子当然美好,不过你今天来就是为说这些的吗?”沈紫瞻道:“当然不是,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出去走走。”盛可颐道:“当然可以,我正想着今天怎么安排呢,可巧你就出现了。”沈紫瞻道:“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还是‘心电感应’?”盛可颐道:“你少臭美了,还‘心有灵犀心电感应’呢,今天只是碰巧而已,哪里就是心电感应了。你请稍等片刻,容我去换件衣服。”

        不大会儿,盛可颐换了一件翠绿色的旗袍,外面罩了一件貂皮的大衣。沈紫瞻第一眼注意到的仍然是她鼓鼓的胸部和青春亮丽婀娜的身姿,他不由得用力咽了一口唾液,心中感叹上帝对女人的垂爱,竟然能把女人造成如此惹人怜爱的尤物。他正在走神,盛可颐笑道:“沈先生,您怎么了,我们去哪里?”沈紫瞻连忙回过神来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盛可颐道:“去什么地方?”沈紫瞻道:“去了不就知道了嘛。”盛可颐开起玩笑道:“你如果把我卖到青楼,我也去了才知道吗?”沈紫瞻也打趣道:“如果要卖到青楼,肯定是皇家的青楼才配你,也得去了才能知道。”盛可颐噘着嘴道:“去你的。”

        沈紫瞻发动起汽车,盛可颐坐在他的旁边,汽车往松江附近的佘山驶去。一路上,盛可颐望着窗外的景色,心潮澎湃,她不时地把手伸出窗外,让雨把手打湿,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沈紫瞻道:“你觉得我们要去哪家青楼?”盛可颐道:“即便你真把我卖给青楼,在我死之前能感受到自由自在的这一切,立刻死了也知足了,这外面下雨时的景色真是太美了,难得您能带我出来散散心。”沈紫瞻道:“你们平时难得出来逛逛吗?”盛可颐道:“平时是没有机会出来的,我们每天都在封闭的训练厅里,不停地做着劈腿、旋转、下腰等各种动作,真的是枯燥乏味,今天是因为演出临时取消了,才让我们休息一天的。”沈紫瞻道:“他们为何待你们如此苛刻?”盛可颐道:“还不是为了让我们给他们赚钱。”沈紫瞻道:“你们就打算给他们这样跳下去?”盛可颐道:“当然不会,跳芭蕾舞是吃青春饭的,总有一天会跳不动的,等我赚够了钱,我就去演戏,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愿望是成为像阮玲玉那样的电影明星,红遍全国,让所有喜欢电影的人都来看我的电影。”沈紫瞻道:“我也跟你说过,即便是阮玲玉本人,也难逃‘人言可畏’自杀的结局,你也打算去过这样的人生?”盛可颐道:“为什么不呢?我向往那样的人生,即使像你之前说的,像飞蛾扑火一样,我也无怨无悔。”沈紫瞻听她这样说,扭头看到她正陶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就没有忍心再说话。

        到了佘山,雨已经停了,沈紫瞻把车停在路边上,对盛可颐说道:“到了,我们下车吧。”盛可颐看了看外面道:“我们这是在哪里?”沈紫瞻道:“我觉得你在练功房里待得太久了,都忘了大自然的魅力了,所以带你出来见识一下佘山的美丽。”盛可颐从车上下来,寒冷的天气让她身体明显哆嗦一下,她用力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说道:“这里的空气都带着潮湿泥土的气息,野草间深深的宁静会带来心灵的安宁,远离喧嚣的闹市,似乎真得可以让人忘却烦恼。”沈紫瞻道:“如果有人陪你在这里度过一生,你是否愿意?”盛可颐道:“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归隐山林,像范蠡与西施、燕青与李师师,说不定是可以的。如果从未在江湖上亮过相,就去归隐山林,那与村野匹夫有何区别,所以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应当以立志功名,顶天立地做一番事业,以荣耀显达成为人上之人才是啊。”她顿了顿又说道:“你如果想让我跟你一起归隐山林,先拿出非凡的勇气来做一番事业才可以,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就是这个意思。”沈紫瞻笑道:“哦,在你看来归隐山林我都还不够格。”盛可颐道:“你明白就好。”

        两人顺着台阶往山走,虽然下过雨,石阶的山路并不滑。盛可颐尽管穿着高跟皮鞋和旗袍,丝毫没有妨碍她的兴趣,加上佘山并不高,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他俩站在山顶上欣赏雨后的山景。佘山虽然海拔不怎么高,景色却不逊雄伟的大山,地处上海自有它的奇妙之处。沈紫瞻发现山顶不远的地方,有些萧索的树木环绕着一座教堂,盛可颐道:“好奇怪,怎么没有听说这里有一座教堂呢,我们过去看看。”沈紫瞻跟在她的后面,来到教堂的门前,只见门的上方写着“圣母大教堂”五个大字,由于年久失修,字上的漆都有些脱落了。沈紫瞻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去,里面的陈设都已经有些破败了,木质的座椅都已经腐烂了,随意地散落在地上;高大的穹顶壁画都已经没有了颜色;就连窗户上的耶稣画像也都看不出轮廓了;支撑穹顶的柱子,墙皮也已经脱落,露出里面青砖的颜色。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圣台走去,圣台后面的圣母玛利亚的塑像的头已经断落,搭在折断的胳膊上,裸露着的**也被削掉了。盛可颐看到这衰败的教堂,心里很是失落,只好与沈紫瞻顺着原路退出。两人走到门口时,沈紫瞻看到门的后面写着几行模糊的字,盛可颐踮着脚想看看写的是什么,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沈紫瞻掏出火柴,划着了一根照亮门上的字,盛可颐轻轻读着:“那么你就犹如一把燃烧的火把,那些燃烧落下的一片片灰烬就落在你身边,火焰,你不知道到底火焰,带来的是自由还是死亡,耗尽你所有最珍贵的东西,只剩下灰烬和喧嚣,随即陷入了空旷,或者是那些灰烬,掌握着像星星一般钻石的辉煌,那颗闪烁着光芒的永恒不变的晨星。这是谁的诗?”沈紫瞻道:“这是波兰诗人诺尔维特的诗,名字叫《灰烬与钻石》。”“好美的意境,不知是谁写在上面的。”盛可颐叹道。沈紫瞻道:“这个人喜欢诺尔维特的诗,他肯定经历了巨大的幻灭,跟眼前的景物倒很相配。”盛可颐道:“即便燃烧后留下来的真的是钻石,也让人觉得伤感。”两个人谈论着走到门外,看到天空又下起雨来。盛可颐道:“又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沈紫瞻道:“好不容易出来,没有尽兴就回去?”盛可颐道:“已经难以尽兴了。”

        在回去的路上,盛可颐笑道:“本来今天出来是散散心的,看到那个破败的教堂,心里却觉得非常压抑。”沈紫瞻道:“为何会觉得压抑?”盛可颐道:“本来深冬时节,草木都已经凋零的,满目荒凉的,如此破败的教堂更煞风景。”沈紫瞻道:“其实不是教堂煞风景,是教堂触动了你的心事,所以才觉得煞风景,就像北宋的张先有一句词,我觉得非常符合你现在的心境。”盛可颐道:“哪句词?”沈紫瞻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你认为如何?”盛可颐听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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