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山雨欲来 (2 / 2)
        他关上衣柜的门，站在房间里看到没有特别需要察看的东西了，准备撤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间谍一般都是狡兔三窟，可能不只这一个出口，于是他又非常谨慎地贴近墙壁，用手轻轻敲墙壁听听回声，终于在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发现了暗门的机关。他仍然小心察看门缝后轻轻拉开机关，一道小门呈现在他眼前，他关上手电筒，将身子微微探出去，凭直觉发现门外是直通楼梯口的。他迅速地收回身子，将暗门恢复原位，准备离开这里。当他又用手电筒扫了一下屋子里物品，目光落在茶几上随意摆放的一张照片上。他弓着身子仔细端详照片上的人，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合影。三个人正值青春年华，身着日式服装，在富士山下合影留念，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他看不出那两个女人是谁，只是觉得那个男人有一些面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一伸手想把照片拿走，但立即想到一流的间谍大都对自己的物品摆放十分细心，如果有人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迟疑了一下后取出微型相机，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想拍下那张照片，可由于光线太暗他只好放弃，顺着原路退出，将衣柜里的密码恢复原位，将白线原样夹在门缝中后，与赵正伦退出第六号房间后，迅速离开百老汇大厦。

        在回去的路上，沈紫瞻就已经想好了除掉清水良子的方法。他觉得对付像清水良子这样的间谍，不同于他在淳化镇对付高英洁弦那样，蛮干只会适得其反，因此只能智取。他既然发现了清水良子的住所，就不难下手，况且他认为清水良子除了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但看她房间里的物品，她可能会不自觉地偶尔回到这里。而且人在最熟悉的地方往往戒备心理比较小，在她为疲惫且防备比较松懈的时候下手就很有可能得手。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被齐霁南发现了住处，清水良子还会再回这里吗？他思索再三后认为如果换成其他间谍可能就不会回这里了，但她作为特高课的间谍之花，会有自负的一面，估计还会回来的。

        打定主意后，沈紫瞻安排赵正伦退掉在百老汇大厦十七层租的房间，换成在百老汇大厦出入口附近租一间公寓，每天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进出的人们，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为了万全之见，他又让王昌福安排行动队员继续查询清水良子的踪迹。

        上帝总是垂爱有准备之人。经过一个星期的等待，这天上午，赵正伦发现一位贵妇人大摇大摆地进入百老汇大厦后，觉得此人非常可疑，很有可能是清水良子装扮的，就立即让人报告沈紫瞻，他自己刚化装成电话公司一名检修线路人员，顺着十七层的楼道里来回地检查电话线路，耳朵却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第六号房间里的动静。不多会儿，化装成管道检修工的沈紫瞻带着另一个行动队员赶过来。沈紫瞻让那名行动队员隐蔽在暗处守在楼梯口，位置正对着他先前观察的第六号房间的另一个出口，吩咐他一看到有人从这里出来就立即开枪。赵正伦很快打开第六号房间的门，两人一闪身便进去并把门关上。沈紫瞻让赵正伦守在门口警戒，他自己则按照上次发现的通道，来到衣柜前，仔细察看夹在柜门上白线不见了，他当即断定清水良子已经在她的房间里了。他小心地打开柜门，发现不知道是清水良子粗心大意还是自负的表现，柜子里面的那道带密码的门竟然没有关上，里面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沈紫瞻知道，夜生活丰富的人在这个时辰正是最疲惫最需要休息的时候，他轻轻迈过那道带密码的门，进入到清水良子的房间。

        此时的清水良子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沈紫瞻蹑手蹑脚地走到清水良子的身边，可能是白天太累的缘故，沉睡中的清水良子竟然没有醒过来。沈紫瞻从怀里掏出消声手枪用毛巾裹住枪口，对着清水良子的胸口连开了两枪，鲜血立即溅满了沈紫瞻握枪口的手上和毛巾上，这个双手沾满无数中国人鲜血的恶魔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去见阎王去了。

        沈紫瞻把手放在清水良子的鼻孔处试探，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又翻开她的眼皮，发现她的瞳孔已经扩散了，但他不敢大意，觉得对方应该不是清水良子本人，作为一个老牌间谍，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得手啊。他蹲下身子，近距离地观察清水良子的相貌，用手撕下她脸上伪装的东西，发现被他杀死的这个人竟然像是个男人，脸上隐隐可见的胡茬，可脖子上却没有喉结。他又检查了一下那人的下身，果然是个男人，这下让沈紫瞻大吃一惊，没能成功除掉清水良子反而打草惊蛇，这该怎么办呢？他的头上一下子急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时赵正伦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在柜门外打手势说道：“有人来了。”沈紫瞻忙用手势回道：“赶快进来，把衣柜门关上。”赵正伦连忙跨过那道带密码的门，将衣柜门关上，只听有人打开了房间的门后停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衣柜门被打开并转动密码锁的声音，可转到一半就停止了。沈紫瞻示意赵正伦到沙发那里去发出轻微的睡觉时的呼噜声，接着又听到密码锁转动的声音。沈紫瞻屏住呼吸，身体一动不动地贴在墙上，手里的枪对准那道带密码的门。过了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那道带密码的门才慢慢打开了，从外面探进来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白胡子的老人的头。在他还未看清房间里的状况的时候，沈紫瞻立即对谁那颗头开动扳机，子弹正中那老者的眉心，那名毫无防备的老者一头栽倒在地上。

        连杀了两个人都不是清水良子，沈紫瞻心里有些泄气，但他尽力控制自己怦怦跳的心脏，打开手电筒跟赵正伦上前观察那名老者。他让赵正伦把那老者翻过来，发现那老者已经死了，如此近距离的开枪，把那名老者的七窍都震出了鲜血，瞬时间便淌了一地。沈紫瞻非常歉疚地看着那老者，忽然觉得那老者身材非常娇小，便伸手撕下他脸上的胡须和面具，却发现是一名女子。他连忙解开她的衣服，发现她的胸部被一条长围巾紧紧地束着，把胸部挤压成平面，她的下身被一条铁箍勒着，看来这个人就是清水良子无疑了。他立即打手势让赵正伦搜查房间里的东西，看看能否发现她盗取的秘密。赵正伦搜查一番后，发现了藏在沙发下面的五万分之一的上海地图和一些档案，沈紫瞻立即把文件放在衣服里面，又将桌子上的那张照片一并揣在怀里，趁赵正伦没有注意，他顺手把桌子上的首饰盒装在口袋里，让赵正伦擦掉地面上的脚印，把两只手枪塞到两人的手里伪装成两人互射的场面后，与赵正伦和守在外面负责接应的那名行动队员迅速离去。

        下午沈紫瞻回到药店，把文件放在秘密储藏室，清点了一下首饰盒里的物品，看到里面除了一些珠宝黄金首饰外，竟然装有一只乾隆皇帝的翡翠戒指，晶莹剔透的翡翠上面刻有乾隆皇帝的印鉴。他大喜过望，没承想顺手牵羊竟然得了一只价值连城的宝物，看来清水良子不知道从中国窃取了多少宝贝呢。他藏好戒指后坐在椅子上察看药房账目的时候，岳西城匆匆进来交给他一张纸条。沈紫瞻非常诧异地接过纸条，看到上面写着：“欲见汝妻与子，明日午时筹集大洋十万，万国跑马场东门，右转见一亭，亭下交易。”他看后大吃一惊，对岳西城道：“送来这封信的人呢？”岳西城道：“那人放下信就已经走了，没有看清楚相貌。沈经理，发生什么事了？信上写什么让您这么吃惊？”沈紫瞻镇静下来说道：“没有发生什么事，你去忙吧，顺便叫桂叔上来。”岳西城道：“桂叔进货去了，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沈紫瞻道：“那叫修为上来吧。”岳西城道：“他们父子俩一起去的。沈经理，还叫其他人吗？”沈紫瞻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心急如焚的沈紫瞻已经无心再看账本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立即匆匆出门，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就往家里赶。到家以后，林浅依和孩子果然不在家，就连肖梦寒都不知去向，他仔细察看了一番家里，发现屋子里收拾地非常整洁，孩子的用品一并带走了，不像是被人破门绑架的情形，他心里还有一丝幻想，是不是有人故弄玄虚来敲诈他呢。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耳朵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眼睛不时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六点了，她们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此时他才确信她们肯定是被绑架了，心中勃然大怒，竟敢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绑架勒索到他头上来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军统特工的厉害。可生气归生气，眼下还是救人要紧，十万大洋不是小数目啊，明天午时前必须凑齐，否则妻子和孩子不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该怎么办呢？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他心中一震，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桂叔和修为。沈紫瞻心里非常失落，但还是和颜悦色地对桂叔和修为道：“桂叔，修为，你们进来吧。”桂叔进来道：“少爷，听岳西城说您找我，出什么事了吗？”沈紫瞻把纸条交给桂叔道：“你先看看这个。”桂叔接过纸条看了一下道：“这么说少奶奶和小少爷被人绑架了，我们最近没有跟人结怨，是谁来找麻烦？”沈紫瞻道：“我估计还是上次那个夏东瀚，他上次没有得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桂叔道：“上次的事，不是请杜先生摆平了吗，怎么他还敢来敲诈我们？”沈紫瞻道：“夏东瀚虽然是杜先生的人，可青帮里面也分帮派，杜先生也未必能弹压全部。”桂叔道：“少爷，十万大洋可不是小数目。”沈紫瞻道：“我知道，我正想办法。对了，修为，最近岳西城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黎修为道：“反常？没有看出来，不过他最近倒是常往大世界娱乐场跑。”沈紫瞻道：“他去那里干什么？”修为道：“我也说不上，反正他晚上经常出去玩，至于跟什么人在一起，我也没有注意。”桂叔道：“少爷，岳西城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沈紫瞻道：“这次的事，我总觉得跟上次有类似的地方，都是被人敲诈，都是岳西城最初向我报告，直觉告诉我他跟这两件事一定有联系。”桂叔道：“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他最近跟李志浦借过钱，好像他赌博输了钱，被人追债都追到药房里来了。”沈紫瞻道：“难怪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次巡捕房突然上门检查，我就觉得有人在背后告密，否则巡捕房怎么会把时间掐得如此精准。”桂叔道：“怎么处置岳西城？”沈紫瞻道：“先别动他，这件事如果真是他干的，我肯定不会饶了他，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查找她们娘俩和肖梦寒的下落。桂叔，你和修为先回药房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暗中注意岳西城和什么人来往，说什么话，药店打烊后他准备往什么地方去，我估计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件事，肯定会有帮手，发现什么立刻告诉我，一定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在怀疑他。”桂叔道：“放心吧，少爷，我知道怎么做。那个姓岳的如果真得吃里扒外，肯定要好好地修理他。”桂叔说完就带着修为回店里去了。

        送走桂叔父子俩，沈紫瞻立即出门去贝当路找赵正伦，找到赵正伦后对他说道：“我妻子和孩子被人绑架，你今晚务必替我查清她们的下落，晚一分钟她们就多一分钟的危险。”赵正伦道：“目前有什么线索吗？是什么人干的？”沈紫瞻道：“我目前怀疑是我店里的店员勾结青帮干的，你守在店门口注意那个叫岳西城的伙计的动静，他一出门你就跟着他，我估计他今晚会去藏她们母子的地点，只要她们母子平安，其他的一切都好说。”赵正伦道：“沈同志，放心吧，我今晚一定会查清楚她们母子的下落的。”两人一起出门，赵正伦前往霞飞路中药房盯梢岳西城，沈紫瞻立即去筹备十万大洋，他也不敢大意，万一今晚查不到，他又没有筹到钱，她们也将必死无疑。

        果然不出沈紫瞻所料，药店打烊后，岳西城对桂叔道：“桂叔，我家里有点事，我想回家一趟。”桂叔道：“你去吧，路上小心点。”岳西城道：“多谢桂叔，我明天一早回来。”桂叔看他急匆匆地出门，就让修为跟在他后面，想看看他到底去哪里。岳西城毕竟是上海人，他对道路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黎修为，再加上黎修为怕被对方发现而跟得太远被奸滑的岳西城甩掉了。

        黎修为眼看跟丢了岳西城，急得直哭，但也没有办法，想折回药店去，正好碰到赵正伦，幸好黎修为曾在药店见过赵正伦，知道赵正伦是受过专门特工训练的跟踪高手，就告诉赵正伦关于岳西城的去向。赵正伦于是就带着黎修为顺着岳西城走的路线仔细寻找，他们很快就撵上岳西城并远远地跟着，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只见岳西城并未回闸北的家，而是去了金陵东路的一处宅院。

        他们悄悄靠近那处宅院，赵正伦让黎修为在门外守着，他独自翻墙进入院落后，听到岳西城对守在门口的人说道：“里面的人怎样，没有意外吧？”守门人道：“没有，兄弟办事，你就放心吧。”岳西城道：“等明天钱一到手，咱们就金盆洗手，这一票够咱兄弟们下半辈子享用了。你给我好好看着，拿到钱我重重赏你。”守门人道：“西城兄弟，你们东家对你也不错，你为何要绑架他的老婆孩子？”岳西城道：“还不是为了这孔方兄吗，要不然我才不能冒这个险。”守门人道：“你得罪了东家，不担心他会报复你吗？”岳西城道：“东家是个无用的白面书生，掌柜的是见利忘义的生意人，他们肯定会破财免灾，会乖乖把钱拿出来的。再说两人又都是外地人，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况且拿到钱我们就溜了，他上哪里找我们去。”守门人道：“夏爷可说了，拿到钱三七分成，你要独吞，夏爷也饶不了你。”岳西城道：“放心吧兄弟，我哪能会独吞呢。”守门人道：“说实在的，你们东家的小娘子长得可真是撩人，那模样真让人心里痒痒，我想上去爽一把怎样？”岳西城抬手打了守门人一下道：“你想得美，等拿到钱后我先爽够了才能轮到你爽呢，然后咱们再把她卖到窑子里，咱们还能再赚一笔呢。哈——”两人刺耳的笑声送进赵正伦的耳朵里，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听到这里，已经能确定沈太太和孩子在房间里。事不宜迟，他悄悄退出来告诉黎修为道：“沈同志的太太就在里面，你在这里守着，我回去报信，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他们发现你。”黎修为小声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你回去告诉沈少爷多带几个人过来，这里毕竟是青帮的地盘。”赵正伦道：“我知道。”转身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沈紫瞻听到赵正伦说正是岳西城囚禁了妻子和孩子，顿时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即将岳西城碎尸万段，但他毕竟受过训练的，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对策，他觉得如果带人硬闯青帮地盘将会凶多吉少，只能智取。他当即决定让桂叔开车，他与赵正伦趁夜救出她们母子方为上策。

        安排好进出的路线，准备好消声手枪，预备一旦被发现就只有开枪硬闯，三人上车立即行动。按照赵正伦指认的路线，桂叔很快就找到了金陵东路上的民宅，沈紫瞻照例让桂叔把车停在一个街区以外的地方，他与赵正伦下车来到那处民宅，找到躲在暗处的黎修为道：“你在门口接应，我们进去救人。”沈紫瞻与赵正伦纵身翻墙进入民宅，悄悄来到一楼亮着灯光的窗户前，看到岳西城和另外三个人在划拳喝酒，屋子里并没有林浅依母子。沈紫瞻心里一紧，她们母子关在什么地方呢？他想攀上二楼去看看，没承想碰到窗台上的一个花盆，“咣当”一声，花盆重重地摔在地上，惊动了屋里的岳西城，只听到岳西城道：“外面有人，快出去看看。”屋里有两个人立即出来察看，沈紫瞻一看惊动了岳西城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掏出消声手枪对着那两个人就是两枪，那两个人仰面倒下。赵正伦一个箭步来到屋子里，对准岳西城和另外一个人也是两枪，两人也顿时毙命。沈紫瞻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看到楼上的有间房门紧关着，他一脚将房间门踹开，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只见妻子抱着儿子还有肖梦寒都被关在里面瑟瑟发抖，刚才被那一脚踹门声吓得不知所措。当林浅依看清来人是丈夫叫道：“夫君——”顿时泪如雨下。沈紫瞻赶忙把妻子抱在怀里小声说道：“让你受惊了，不曾被他玷污吧？”说着他看了看妻子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在**怀里睡得正香，林浅依道：“不曾。”沈紫瞻扶着妻子和肖梦寒下楼，赵正伦在楼下接应。沈紫瞻顺利地把妻儿和肖梦寒送上汽车，让桂叔和黎修为把她们带到药房去，气愤难耐的他与赵正伦把外面两个人的尸体抬到屋子里，波上煤油后用火柴把这处民宅点燃，不一会儿，大火便吞噬了整个宅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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