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如投钓·安良
        太阳大概永远都不会升起来了，安良想着，望着山洞外面乳白色的天空。

        他的眼睛上面蒙起一层厚厚的白雾，四肢因为长久且僵硬的姿势而腐朽。毛毛在他身边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只见那刘永定提刀一步一步走进山洞，熹微的晨光照在他从他身后一点点照进来，投下同样灰蒙蒙的影子。从下往上看过去，他的身影狰狞而巨大，直到此时，他才最终撕掉自己伪善的面具，露出深陷下去的颧骨，看上去狐狸一般的精明。只听他阴冷笑着，边走边道：“要抡起来，你我兄弟今日之结果，还真是要怪大哥我保护不周，才让安良你，重伤至此——”

        安良胃里一阵恶心，朝着刘永定狠狠啐一口，骂道：“谁与你这狗货是兄弟！”刘永定神色不改，似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说：“可此地天气酷寒，眼下你这腿伤也无药石可医……不如你求求我，给你留个全尸？”

        毛毛在一旁心急如焚，冲上去跪在刘永定的脚边，紧紧攥住他的裤脚，哭着说：“刘大哥，求求你们不要扔下我哥！你说的我都答应你，只是求求你带上安良一起走……救救他吧……”

        刘永定嫌恶地一脚将毛毛踹到一边，骂道：“贱蹄子！你以为我傻吗？我告诉你，要是为了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你便要带这废物上路，你以为我脑子是被猪啃了吗？这丧气家伙的断腿指不定要多吸引来多少豺狼虎豹！你得清楚，我不仅要结果这小子的命，还要结果你的命！”他对着毛毛冷冷笑着，不带丝毫感情地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俩感情这么好，有你陪葬，这小子也值了——”

        安良看着毛毛被他狠狠踹得颤抖着蜷缩在一旁地上，刘永定那一脚大概踹到了毛毛心口上，只见她紧紧捂着心口，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她惨白的面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心疼不已，毛毛的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却望见毛毛无声地朝他摇了摇头。

        安良挣扎着想要坐起，双腿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他只得勉强用手将上半身撑起来，对着刘永定说道：“你要我的命可以，但是请你带毛毛走……她没有受伤，也不会引来狼群……若你心里还有一点仁慈，便不要让她死在这里！”

        刘永定一个挑眉嘲笑说道：“呵，你以为，我会养一个时刻想要杀了我给你报仇的人在身边？不过话说回来，这小蹄子能直接拿斧头砍狼，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了……”方才安良起身，却是露出了自己身下藏的那把铁剑，刘永定那精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再与安良多言语，两步走到他旁边，又一脚将安良踹翻到毛皮褥子外面，将铁剑一抽，只见铁剑通体纯黑，在手中掂量几下又试着抛了抛，似是对这铁剑的重量和质地十分满意，觑了安良一眼，提着他的钢剑走上前来，只听他说道：“兄弟，对不住了！”

        安良看着刘永定的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正是刘永定铁了朝他的脑袋劈将下去，眼前风起，安良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倒是听见“啪”的一声，刘永定吃痛的“哎呦”一声，剑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安良脸旁边的皮子上面。

        “是谁！”刘永定气急败坏地怒道。他俯身要去拾起地上的剑，手腕却绵软使不得力气，十分疼痛，只得换个手去捡，却听得又是同样“啪”地一声，安良这才看清楚原来分别是两粒石子从洞穴后面射将出来打到刘永定左右手的手腕上。

        “究竟是何人？偷偷摸摸的，还不现身！”刘永定怒道。洞外一行人寻思着刘永定怎的这样长的时间还没有了解了那安良姓名，又听到里面动静，纷纷涌进洞来围在刘永定身旁，将洞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几个剑士瞧见刘永定手腕有异，连忙上前探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却见他这两条手腕竟是被那两粒小石子儿直接打断了，那些个剑士和雇佣兵心中大骇，可刘永定自己觉不得痛楚一般继续叫嚷。他看见有自己人在一旁撑势，底气倒是更足了些，高声喊道：“究竟什么贼人！还不速速现行！”

        趁乱，毛毛已经忍着痛摸到了安良身边，捡着一旁地上凌乱的毛皮被褥过来，连忙将安良包裹严实，小心翼翼地搂在自己怀里。他二人谨慎往一边挪挪，尽量与冲撞进来的那么些人拉开些距离。方才刘永定被石子儿打中手腕的时候安良看得清楚，两次击打均是打在手腕内部的同一位置，可见发出石子这人并不仅仅是打疼了他，同时还打中了他手上的甚么穴位，竟叫他绵绵而不绝疼痛，仍要发作。

        安良先前一直躺着做那噩梦，其实并没有发现这洞穴仍然要往进延伸不知多少米，就在那照不得光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雄厚声音，震得山洞内回音四起，只听他道：“你是甚么鸟人！胆敢扰我清净！”

        洞口众人被那声音震慑的皆是心中一凛，鸦雀无声，就连平日里那手持板刀坦胸露乳的骠莽大汉，此刻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畏惧。那刘永定显得有些害怕，只听那山洞里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是那所谓“贼人”正往出走。里面一片漆黑，连影子都看不清楚，而外面站在明亮处这群人心里却都慌慌然十分畏惧。

        只听人群中有人紧张商量着：“大哥，要不我们先撤吧……”似乎有人要有所动作，却见刘永定转过头去狠狠瞪那发声之人一眼，“你慌什么，我们这么多号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只听那雄厚嗓音发出“哈哈”大笑，震得山洞一阵颤动，石子儿隐隐滚落，洞内的地面甚至微微摇晃，众人脸色大变，几欲夺洞门而出。队伍中不知那些个商贾和佩剑侍卫，那些个在房间流浪的雇佣兵不过是为财上路，哪至于搭上自己的性命？却听那雄浑嗓音说道：“今儿个你们谁都不许走！”

        安良倒是放松起来，虽然这时仍算险境，也不知那人是敌是友，但到底已经不是他一人的险境。况且他自觉有几分武痴的潜质，现下虽然不曾习得几分功法，还要落得个任人宰割的田地，可到底内心里还是个要武不要命的痴呆种儿。他兀自想着，若是里面那不是甚么食人骨血的精怪妖魔，那必定是个内力斐然的习武之人。思及此，他心里禁不住还泛起一丝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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