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黑浑灰白 (5 / 5)
        一时兴起，他不禁谈起了安德生爸爸的教导。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刚到南马不久，安德生给他上的一节非常重要的训导课，一节受用终身的训导课，讲述了一个连刘风、朱彩画和摩罗差都认同的硬道理！

        ——某次，当他跪下抱着安德生的大腿，向恩人谢恩时，日耳曼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之下，他说：“小子，我把你当作我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现在我教给你一个日耳曼人的真理——金钱、房子、地位都是靠不住的！真正的财富是学习，抓住任何机会拼命学习，学得一身真本领，那才是永远的安身立命之道！”

        安德生非常认真地，看着茶五的眼睛。

        “非常感激先生给予我的恩惠，我必定牢记您的教导，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和本领！”茶五一脸感激真诚地说。

        安德生摇摇头：“NO，NO，NO!”他一把抓住茶五的手，“看着我，小子！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日耳曼人有句谚语——DON’TPUTTOOMANYIRONONTHEFIRE！贪多嚼不烂，只会害死你的！决定你的水平和出息的，永远都是木桶中最短的那块木板！”

        从此以后，茶五便发了狠，请教安德生之后，决意主攻机械维修和英语两项技能。他像一块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养分。跟在刘风身边时，一边当助手，一边仔细观察并强记各种技术细节，还常常主动请缨给摩罗差打下手，反正就不让自己有片刻的空闲。

        可机械多复杂专业，一个个部件精密组合、共同工作，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都不易理解。可茶五生怕自己有朝一日滑到土人那样的悲惨深渊，硬是白天学，晚上练，反复咀嚼，不停琢磨，向身边的每一个人学习，就连语言不通、技术不大行的土人，他都很殷勤，给人干这干那，一个劲点头哈腰、陪笑脸。

        人家土人看他是个半大的孩子，对其态度本就不坏，又看着他乖巧的份上，总得给教几下，还给他多练练的机会。语言不通便手势搭够，所以，常见茶五和土人们围在机器旁在手舞足蹈，胡乱比划着。

        在安德生的帮助下，他有时可以去会议室或办公室干些伺候人的杂活。利用这种机会，他一边努力学习纯正流利的英语发音，一边学习如何察言观色和揣摩人们的心思，学习领悟各种谈判的手段和伎俩。由于他聪明伶俐，又强行要求自己克服沉默寡言的性格缺点，成功地在短时间内会变得口齿伶俐起来，很快讨得了办公室管理层的喜欢。日耳曼人习惯了他的伺候和讨好，心情好时，也愿意指点一二，他的英语水平提升很快。

        夜晚，终于得以空闲时，他却更是玩命地学，一时一刻也不放松，每天咬牙坚持练习，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连自己也不清楚。学习的动力，从最初的保住温饱的最低要求，逐渐变成了为出人头地而不惜一切，还有朦朦胧胧的救国念头。

        唉！茶五啊，跟着安德生爸爸，一个说不清黑浑灰白的奸商，一个超实用主义的信徒，学得了一身扎实的本事，也沾上了一身的铜臭和功利。到底是好是坏呢？说不清。

        07

        两个少年人，在初冬昆明府的乡下，聊了许多。齐雅婧幼稚而认真的心里话，温暖了茶五的心。他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也说了很多话，很多一直没有对旁人说过的话。这些话呀，孤儿茶五从开始懂事的五、六岁起，就没有对人说过，窝在心里许多年了。那，无数的屈辱、无数的拳脚、无数暗中吞咽的眼泪；他，无数次想起的，想起的，他依稀记得的妈妈，家乡的歌声，以及，以及从来没有留下过，从来没有留下过印记的爸爸，那永远永远失去的温暖和怀抱......

        春城，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落在他们的身上，渐渐化成冰莹的水，如同欢笑的眼泪，温爱着少男少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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