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之十七）
玉玲珑吓得慌了，抱着金仁重，哭了起来。过了很久也不见金仁重醒转，玉玲珑伸手在他鼻孔前一探，不但没有断气，且呼吸均匀，好象在酣睡似的。玉玲珑越来越懵然了，她从金仁重怀中摸出太清玄元功秘籍，来到洞外细看，可是秘籍上除却练功图和秘诀，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到了天黑时分，金仁重依旧靠在石壁上昏沉沉地睡着。玉玲珑点亮蜡烛，拭去金仁重嘴角的血丝，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呆坐了一炷香的功夫，玉玲珑犹不心甘，展开秘籍，放在一块稍为平坦的大石上，就着昏黄的烛光，一字一句地琢磨，可咀嚼了半夜还是一无所得。看到后来，玉玲珑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秘籍，一会儿看看金仁重，一会儿想到自己所做的决定不知是对是错，独自对烛垂泪。想到伤心处，玉玲珑悲从中来，眼泪恰如断了线的珠子，嘀达嘀达地落到丝帛上。也就在这时候，玉玲珑意外地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那张浸透泪水的丝帛背面隐隐约约现出许多字迹来，在烛光下透出几分神秘。

玉玲珑以为看花了眼，揩干泪水仔细看时，方才确信丝帛背面确实写有字迹。她茅塞顿开，拿起丝帛跑出洞来，放在溪水中浸透，回到洞时放在烛光下一看，果然现出一封书信来，字迹比原来要清晰。玉玲珑见过秘籍上的手笔，这封书信的字迹和正面的秘籍上所写之字体完全相同，是以勿庸置疑，乃玉碧心所为。玉玲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细细展读，那书信道：“有缘之人听真：太清玄元剑非练至第九层最高境界者，不但无益，每于恶斗之后，五脏六腑，气血失调，难受之极，且在三年之内必使所有功力消失殆尽，与走火入魔之厄无异！余不将第九层练功之法书于秘籍之上，而留于砣矶岛之驼峰洞中，所虑者乃世间人心，正邪难测，反复无常。得此秘籍者如若不负重振本教之责，纵使可逃过本教幸存者一时之追杀，然其功力日渐消失，终不免一死。如能回心转意，可与斗长风一道前往驼峰洞中接任教主之职，再练奇功，重振本教。”

玉玲珑读完此信，想起玉碧心在剑谱上所书“即算斗不过此人，此人亦难逃一劫”之言，总算对其含义也然于胸。原来玉碧心在罹难之前，为日后种种可能俱安排妥了应付之法，得到太清玄元功秘籍的人一旦中了玉碧心的圈套，势将骑虎难下，除却接任黑鹰教教主一途，确是不能逃过劫难。玉碧心之工于心计亦由此可见一斑。

金仁重并非走火入魔，玉玲珑稍为宽慰，同时也更觉沉重和困难。她究竟有什么办法促使金仁重接受玉碧心这令人身不由己地安排呢？这实在是个难题。

独自深思良久，玉玲珑偶一回头，才见金仁重已经醒过来了，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玉玲珑笑道：“你现在感觉怎样？”金仁重伸了个懒腰，运气一周，道：“很好。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若真是这样，那也由得它去，人生于世，谁也不免一死。”他一眼瞥见放在石头上的秘籍，道：“你也想习练太清玄元功么？”玉玲珑笑道：“我没有那般天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不是走火入魔，是你的功夫未曾练到家。”金仁重不相信，道：“太清玄元功不就是八层么？我全都练过了，如何说未曾练到家？”玉玲珑将浸湿的秘籍递给金仁重，道：“你先看这个。”

金仁重摸到那张湿漉漉的丝帛，刚要询问，却看见了背面的字迹，似有所悟，连忙翻过来阅读。过了一会儿，他道：“原来如此。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玉玲珑道：“是我的眼泪落在秘籍上才看见了爹的书信。”金仁重放下秘籍，忽然握住玉玲珑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哭了么？为什么？”玉玲珑只想以实相告，不想金仁重有此一问，又好气又好笑，扭过头去，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疯卖傻？”金仁重“哎呀”一声，一拍脑门，笑道：“想来我那半死不活的模样确实吓人，难怪你要为我伤心得流泪呢。”玉玲珑粉脸泛红，挣脱金仁重的手，娇嗔道：“谁为你伤心呀？休昨耍贫嘴。去驼峰洞之事，你如何想法？”

金仁重道：“没想过。令尊的心计倒是周全得可以。但他不是强人所难吗？我最不乐意这样了。大不了就是废了全身武功或者倒在习狻雄的掌下，可我不在乎。再说那也是三年以后的事了。眼下习狻雄没准儿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这驼峰洞是不去的了。”

玉玲珑闻听此言，心中有气，满怀的希望淡了不少，道：“你在自欺欺人罢了。难道你对自己的性命和武功当真看得如此平淡和超然么？不，你不过是在埋怨我不该让你习练太清玄元功。不错，我有些事情是对不起你，可事已至此，你就不愿为我做一点妥协吗？我且问你，倘若我爹不要你肩负重振黑鹰教之任，这太清玄元功，你练是不练？”金仁重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仿佛害怕看见她的脸。玉玲珑续道：“你向来嗜武如命，一定会习练太清玄元功的。可是，你太自私了。”

金仁重沉默不语。玉玲珑忽然将他拉近身前，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金仁重手臂一挥，挣脱玉玲珑的手，道：“由你怎生说法，我都认了。”

玉玲珑气得直哆嗦，她转身走出山洞，看见东方天空中闪亮的启明星，寒冷的晨风吹来，她倏然间清醒了许多。玉玲珑踅回洞里，金仁重面对烛光静坐不动。她在他的对面坐下，柔声道：“纵算你不是为了我，也该想一想你自己。你好不容易练到第八层的太清玄元功，眼看即可大功告成，却半途而废，不觉得惋惜么？在很多武林中人的心目里，黑鹰教的声名的确不太好，但万事万物，绝无一成不变之理。你就没有想过将黑鹰教改头换面吗？你尽可利用它来行侠义之举，就好象学了邪派武功也不是不可行侠仗义一样。个中道理，你决计明白。”金仁重道：“但是，我可以利用黑鹰教来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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