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机器人抱着老头，在拉屎
        王二的家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在支离破碎的水泥路两旁，同样种着一排排和房屋同高的白杨。每次走在路上，王二看着那如同牛皮癣一样的树皮，心里就在嘀咕，为啥物业不种点其他的树，比如樟树、松树、梧桐等，非得种这些没用的白杨。

        但事实上，从王二出生到现在，也有十二年了，他看到过的唯一真树就只有白杨。而他口中的樟树、松树、梧桐等其他树，都只在一档《人与自然》的电视节目里看到过，或者是出现在他的梦里。

        有一次王二指着电视里出现的松树林，问他母亲：“你有没有亲眼见过活的松树？”

        他母亲露出自豪的笑容，说：“当然见过。”

        王二又问：“在哪里见过？”

        他母亲回答道：“她曾经在一名政府高官的家里做过佣人，那里有一座花园，里面不仅有松树，还有梧桐、樟树、桂花树等各种各样的树木。”

        王二继续问：“那你有没有去摸过它们？”他母亲点了点头。

        王二接着又问：“是什么感觉？”

        他母亲说：“松树的皮看起来像是结痂的伤口，摸起来也很粗糙；梧桐的树皮上有很多图案，像是意象派大师的画；而樟树的树皮则像是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而桂花树我只记得它特别的香，直到现在我只要一想起它，仿佛就能闻到那股香味。”

        听完以后，王二露出了极其羡慕的眼神，拉着他母亲的手，撒娇道：“妈妈，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

        他母亲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残废了双腿，一股热泪瞬间充满了眼眶。她摸了摸王二的头，说：“你看你妈已经这样子了，没能力再带你去看了。以后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大官，自己建个那样的花园，到时候想看什么树就看什么树，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王二看着母亲那张因为病痛而异常憔悴的脸，点了点头，并露出坚毅的眼神。

        进了小区大门，径直走过二十五棵白杨，然后右拐，再走过十一棵白杨，就来到了王二家的楼下。出现在王二面前的是一座6层楼高的小楼，而他的家在顶楼。正常情况下，一个健康的人从一楼爬楼梯上六楼，只需要两三分钟。但王二每次都要爬二三十分钟。

        因为小区很破旧，所以王二家那栋楼的楼梯间的电灯就从来没有全部亮起来过。有的时候是一楼的灯坏了，有的时候是二楼，还有的时候一楼、二楼的一起坏。而王二最喜欢的就是站在漆黑的楼道里，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从那一堵堵墙背后传来的声音，有的是夫妻吵架的生意，有的是炒菜的声音，有的是电视节目的声音……。而根据听到的这些声音，王二会自己脑补相关的画面，并且感受到偷窥成功的那种喜悦。

        而这天晚上坏的是五楼的灯。当进入到那片黑暗的时候，王二感到很激动，皮肤下的血管在快速跳动。但这一次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反而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很浓烈的屎和尿的臭味，并且中间还夹杂着肉的腐臭味。

        等王二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发现楼道右边那套房子的门没关好，留了一条缝，而这股臭味正是从这条缝里传出来的。王二把脸凑了过去，顺着那条门缝往里瞄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王二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在一家摆满了杂物的屋子里，一个秃头的胖子仰面躺在印满了白色梧桐叶的红色地毯上，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白色的T恤被凝固的血染成了黑色，下半身赤裸，生殖器被人割走了，而且房间里到处是苍蝇嗡嗡的声音。这是在《十大惊天要案》里出现过的情节，而此时的王二认定在那扇门背后也发生了一起同样的杀人案件。

        他推开那条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属摩擦的声音。然后他往门里迈了一步，并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去找开关，在和自己家同样的地方找到了灯的开关。白色的灯光刺得王二的眼睛有点睁不开。然后他发现眼前是一个和自己家一样大小的客厅，只不过有一台大得多的电视挂在墙上，而且还有一套米黄色的、看起来就很贵的沙发。在沙发前的玻璃桌上还摆着一个水果盘，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水果。不过都已经坏了，上面落满了绿豆苍蝇、蚊子、黑苍蝇等生物。

        这些腐烂的水果虽然臭，但不会发出屎尿和腐肉的臭味。而且在开灯以后，屋子里并没有出现其他动静，所以王二断定凶手已经离开了案发现场。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找到尸体，并报警。

        在客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通道，右边的通道连通的是厨房和厕所，左边的通道连通的是两间卧室。根据王二的判断，尸体最有可能出现在卧室里。他先走进通道右边的卧室，看到里面有一张金属结构的席梦思床，床上的被单没有一丝折痕，被子则被叠成了标准豆腐块的形状。床旁边是一个铁制的大衣柜，里面的衣服依照不同种类整齐地挂在衣架上。卧室里既没有臭味，也没找到尸体，反而还有一股清洁剂的香味。

        沿着通道往里走，是另一间卧室，里面同样是一张席梦思床，只不过床上摆满了儿童玩具，而在衣柜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儿童服装。和刚才的房间一对比，这里就像是收破烂的地方。在正对床的那面墙上，挂满了照片。照片的内容全是一对夫妇和他们儿子的合影。从刚出生的婴儿，到大学毕业，记录了一个男孩整个的成长历程。而站在他身旁的这对夫妇，虽然每张照片的服装有所变化，但容颜几乎没啥变化，让王二一度怀疑是后期P上去的。

        在卧室里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王二便朝客厅右边的那条通道走去。通道左边是厨房，门没有关。在切菜的砧板上有一大块切到一半的牛肉，上面不仅有苍蝇，而且还有好几条蠕动的白色蛆虫，并且散发着阵阵腐臭。不过王二坚信自己闻到的腐肉的臭味一定是人的尸体发出来的，于是就继续往里面的厕所走去。

        厕所的门是关着的，不过并没有从里面反锁。于是王二推开了门，看到一个金属机器人正抱着一个皮包骨的老头在拉屎，而这个姿势他以前只见过父母对一些还不懂自己拉屎的小孩用过。在他们旁边还放着一个轮椅。

        老头像是刚睡醒，半睁着眼看着王二，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我已经好几天没喝水了。”王二瞪着眼睛看着他，呆呆站了有好几秒，然后答了一句“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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