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八回 河西押蕃落 天使疾行边 (2 / 2)
        回鹘汗国灭亡后，咸通七年，北庭回鹘首领仆固俊攻克西州，立高昌回鹘王国，自称“阿斯兰汗”。彼时仆固俊向唐懿宗上表，仍自称“西州外甥”。只是随大唐覆灭，中原战乱，近年来西州回鹘再未与中原互通使者。

        甘州回鹘与其又不同，虽然是王族遗支，但实力大大弱于西州回鹘，又绝不愿向西方的高昌王国低头祈和，故此只能寻求东边中原王朝的支持，这才不断遣使朝贡，自唐至梁，不曾断绝。

        反观大梁朝堂，朝中这帮咬文嚼字的大臣，对药罗葛仁美的殷勤来朝，颇为赞赏。然一涉具体封赏，却都极为谨慎。以药罗葛仁美为回鹘可汗不难，但若因此将甘州、肃州册封予他，便有裂土之嫌，不敢轻许。是故杨沼此来，查探之意甚浓。

        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杨沼初来乍到，正赶上了征讨之战，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时机，待与乌母主可汗会面之后，杨沼便自请赴沙州宣慰大军。乌母主可汗初时婉拒两回。杨沼一再坚称，可汗替天子伐不臣，如今特勤亲领大军，自己一介天子下臣，又岂敢惜身，当临前线，宣慰诸军。

        如此反复两遭，见杨沼一力坚持，只得允其前往沙州。为防不测，遣石黑儿领一百熬鲁军、三百部族骑兵随行，仍由相熟的周易言陪同。

        依大唐典制，使团动辄一百二十人以上，但如今的梁朝，可供养不起这许多人，所以使团一般是二十到六十人不等。杨沼此行使团算是行程艰远、负有重任的，这才五十余人。杨沼将文职使臣留在删丹，带着亲随与三十余名护卫军校，随周易言奔沙州而来。

        杨沼的这些个护卫军将都拨自都畿洛阳的拱宸军，乃是梁帝朱晃的侍卫亲军马军，个个雄壮，盔甲铠仗，皆装以组绣，饰以金银，使人望而生畏。与可汗敖鲁军同行，风头甚过之。

        四五百精骑，一路跋碛涉水，这一日赶到慈惠乡前，恰与龙家军、南山军遇做一起，只见从堡前摆出了数里长龙的迎接队伍，狄银远远的便前来迎候。

        梁使将临，早有信使来报，狄银摆出如此郑重的阵势，自是应当。既对梁使表达尊敬，又向联军诸部昭示朝廷支持。杨沼一行人等被隆重接引进了慈惠乡堡、中军大营，其他随行军士也被妥善安排于堡外营寨。

        这乡堡内外虽然已经清理过两三遭，依然残存着前日战事的痕迹，烧得焦黑的土地与城墙，随处可见一片片暗红的血渍，一道道劈砍的痕迹，未及收敛的箭簇、断刃等等，无不呈现着当日的惨烈厮杀。这一战双方阵亡过千，俱是当打青壮，在中原算不得什么，但在河西这里，堪比一两个部落的灭亡。如此的攻坚伤亡，放在以前的回鹘军中，也是难以想象，狄银此战心志之坚由此可见一斑。

        杨沼曾为梁将，历经中原动辄数万兵马的战事，对此战规模固是不以为然，但见识过回鹘军的军心士气与战场遗迹，亦在心内将其论作敢战之师。尤其作为一支游牧马军，敢于下马攻城，已是殊为惊异，若在中原，这可是在胡乱糟践马军。梁朝马军与步军比例，大致为一比五到一比十，一支行营大军，多在一、两万人，马军不超两千。即使天子侍卫亲军的马军，龙骧、拱宸也才各五百骑，所以杨沼于此，目睹万骑纵横之势，已然不会轻视，以此折算回鹘人的实力，已然强过多数藩镇。更何况，回鹘人竟然用马军攻城！一念及此，杨沼只能拂须颔首，掩饰心中的苦笑与羡煞。

        军中本当禁酒，不过今日殊情，狄银自也破例一回，中军大营内，大摆酒宴招待杨沼、龙章定、述丹、阿悉兰等人及石黑儿一干部下。慈惠乡堡已被删丹军重新划分为南北两界，北侧充做临时的粮草、辎重库房，南侧就是中军大帐，将破败的墙屋都推平，直接在中央立起了特勤银帐，这一晚，便在这空旷的帐前，摆出了几十处篝火，大块肉、大碗酒，流水一般的招待这些新贵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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