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19年的夏天。我从县城里搬进一所乡下的民房。听说那里人迹罕至，山清水秀。希望能缓解日益焦灼的心灵。

        这所房子是我雕刻师盆友的老家。电话里他吹嘘成的世外桃源，如今看来差点就成莽荒之地。黄色的泥土表面被岁月侵袭的坑坑洼洼，两个小小的窗户像眼睛一样瞪着，几道裂缝像是示威般恐吓着来人。屋檐上一排排歪歪扭扭的黑瓦，竟感觉有股泛着湿气的黑光。盆友的房子相比整个村七八栋土楼，最为残破。想必他眼中美好的童年记忆，都只成了美好。但门口那棵大枫树真的倒是遮天蔽日似的，懒懒的抖着叶子，簌簌的跟低语一样。

        掏出那把生了锈的钥匙，连接上那把锈成铜色的锁。一些铁锈便粘连上了指尖，有些湿湿的滑腻感。打开锁，吃力的推了推厚厚木门。一股霉味与碎屑便扑面而来。不由得掸了掸黑衣上的木屑，突然，一个灰色身影从脚下掠过。原来只是一只膘肥体壮的老鼠，甚至还留了几根鼠毛在白鞋表面。不由得马上掏出纸巾擦了擦鞋的表面。心里直骂晦气。

        这是这所房子的厨房。地面也是坑坑洼洼，还有一大块一大块的白色霉斑。灶台上灰尘堆满还能看到鼠类的脚印与一堆堆排泄物。这大概是它们的集会广场。灶台边的小水缸因为没有盖好盖子快成了鼠类等等的住所，里面惨不忍睹。一个木头壁橱倒是完完整整的紧锁着。但感觉它又似乎太完整，太干净。与角落里遍布的蜘蛛与蜘蛛网格格不入。

        再打开厨房边的门才进入客厅。很传统的中堂设计。四方的桌子与高凳像镶在泥坑里不能动弹。破破的工笔画上白色的纸面长满黑色霉菌。黑白电视机摆放在客厅中央，当然，都是灰尘。

        客厅的左边中心是这所房子的大门，这是一扇更厚更高的木门。用一根大木头横着插进边上的木头主柱做保险之用。除非房子倒塌，否则这样的门从外难以打开，但它做的又太严丝合缝，竟好像从墙里生长出来一样。

        废了点力气打开门。一股新鲜空气铺面而来，总算有点新鲜气了。

        坐在大门青石的石阶上，看着门口那时而掉下叶子的大枫树。莫名的，我的背部奇痒无比。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脊椎里啃噬着骨髓，手指甲在肌肤上的抓挠使我有些刺痛，但不能平复这些刺痛的痒。它们要燃烧起来，要吞噬我这具躯体。我只有在石阶上用背部用力的磨蹭来缓解这样的刺痒。忽而，从枫树上掉下一簇白色棉团状物体。掉在离脚边不远，一只只黑色的肥虫从里面慢慢的爬出来。也许它们只是随机性的往前。但都好像都朝着我蠕动过来。

        一股子冷汗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有些凉意。我跑过去疯狂的用脚踩爆它们的身体。直到那些虫子灭亡时的绿色汁液被泥土掩盖。这些转移的仇恨与身体里的痒竟然使我有些快感。长长地舒了口气。拿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燃后对着灰色的天空吐出一个个烟圈。为了避免再被袭击，我只得在客厅里找了破木凳，随便掸了掸就坐在木门边。

        这样看起这棵枫树倒变得美好起来。叶子绿的油亮油亮。一大片一大片的相互簇拥，不时一两片可能就被打倒摔在泥土上。然后，慢慢变红变黄，腐烂。

        阴天的下一节拍基本下雨，果然如此。几个闷雷。一点点莫名其妙的风。她就开了嗓狂吼了。大雨从屋檐的黑瓦流向黄泥里。溅起一颗颗黄黄的水花。在石阶上，甚至飞向了我的脚面。

        一滴水掉落在我的头上。我抬头看了看也是木头的天花板。一滴滴水正从长着白斑的缝隙间幽幽而来。

        原来这是个两层的小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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