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2 / 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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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2 / 3)
        这首词的题目也作“拟古决绝词,柬友”,所绝交的友人究竟为谁,今天已经无从考证。所谓“拟古”是诗人常见的写法,一般是模拟古乐府来写作新声。这首《木兰花令》所拟的古代“决绝词”便可见于《宋书·乐志》所引《白头吟》:“晴如山上云,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男人有了二心,女子以这首诗坚决提出分手,而性德这首词,是以男女之决绝隐喻友情之决裂。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样的句子之所以流行,之所以赢得太多少男少女的感同身受,是因为它道出了人性中最本质的一个部分。今天我们有足够的生物学知识可以解答古人的困惑:人不过是群居动物中的一种,一切群居动物的天性在人类身上都不少见。群居动物的两性关系从来不会是一夫一妻,而是在交配竞争中获胜的雄性垄断所有雌性,这就保障了最强的基因获得最大限度的繁衍机会。雄性的最佳繁衍策略就是“不忠”,见异思迁的天性会使他的基因得到更多的复制。一切都是基因的力量在驱动着,这倒可以从生物学上为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提供可靠的佐证。

        所以在爱情的世界,人生天然就不可能“若只如初见”。男人总会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对女人厌倦,所以一夫一妻的婚姻关系更多是靠着道德与法律的约束、相濡以沫的战友情谊、对孩子的责任感、惰性,以及如电影《史密斯夫妇》所表现的那种新鲜刺激的共同经历而维系下来的。只有极少数的特例,如纳兰性德,可以超越这样的规律。

        人总要变,永远不可能“只如初见”,这是我们在理性上不得不接受的真相,亦同样是我们在感性上最不愿接受的真相。这一矛盾产生的张力正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魅力所在,也只有在美学角度上,我们才可以将这样一种张力感受为美。

        “秋风悲画扇”隐括了一则典故:班婕妤受到汉成帝的冷落,凄凉境地下以团扇自喻,写下一首《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成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团扇材质精良,如霜似雪,形如满月,兼具皎洁与团圆两重意象,“出入君怀袖”自是形影不离,但秋天总要到的,等秋风一起,扇子就要被扔在一边。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这两句隐括谢朓《同王主簿怨情》“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谢朓这首诗也是借闺怨抒怀,也同样用到“悲团扇”的典故,正是纳兰性德这首《木兰花令》之所本。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用唐明皇、杨贵妃在骊山华清宫长生殿里秘誓相约的故事。白居易《长恨歌》有“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后来马嵬坡事过,唐明皇入蜀避难,雨季的夜晚于栈道闻铃,不禁百感交集,依此音作《雨霖铃》曲寄托幽思。白居易《长恨歌》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唐明皇这位“薄幸锦衣郎”当初就是这样许下比翼连枝的誓言,然而在现实的变故里,牺牲掉一位曾爱到死去活来的妃子竟然是一件如此轻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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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纳兰性德身上真有什么“未染汉人风气”的地方,那一定就是他在婚姻生活中对爱情的真挚。汉人传统的婚姻生活是与爱情无关的,甚至可以说,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或多或少都带有几分不道德的色彩。我们看那些美丽的宋词,一往情深的爱情都是写给歌女的,即便如苏轼悼亡之作《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对妻子的感情也只是一种相濡以沫的患难真情,而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爱情。

        纳兰性德却真正以纯粹的爱情爱着他的妻子卢氏,所以在卢氏早早地故去之后,他写了太多的悼亡词来缓解那其实根本无从缓解的哀伤,著名者如《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注释标题昔:同“夕”。玦(jué):环形而有缺口的佩玉。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注释标题无那:无奈。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月亮在一个月中只有一天圆满,其他的日子里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缺。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永远聚少离多。若能使明月长圆,若能使我们永不分离,我一定“不辞冰雪为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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