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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 4)
        第三章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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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辨析境界之两种: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伤春悲秋属于前者,物我两忘属于后者。

        王国维借用宋代学者邵雍《皇极经世》的“以我观物”“以物观物”这一对概念分别阐释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在邵雍那里,譬如我们认识一个苹果,儿童看到美味,画家看到美色,苹果园的主人看到了财富,无业游民看到了就业机会,饮料厂商看到了原材料……每个人都戴着一副有色眼镜,以主观偏好看待外部世界,这便是“以我观物”;倘若一个人可以陶然忘机,抛下所有的主观偏好,才有可能看到这只苹果的全貌或全部特性,这个苹果映在他心中的图像如同映在清澈无波的水面上的倒影,这便是“以物观物”。圣人的“以物观物”不止于用“心”,更会用“理”。牛顿从一个砸在头上的苹果看到了万有引力,这正是邵雍所谓“以物观物”的最高境界。

        诗词创作,往往有感而发,悲伤时看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欣喜时看到“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切原本与人类情感无关的事物都在“以我观物”的过程中沾染上观察者本人的情感,美学上称之为移情作用。能够物我两忘、以物观物的人从来罕见,只有当一个人彻底摆脱七情六欲的困扰,以恬淡而纯粹的审美心态吟风弄月、写诗填词,才可以真正地超脱出来。所以在诗词的历史上,写有我之境的作品远较写无我之境的作品为多。

        |2|

        王国维为“有我之境”“无我之境”各自举了两则例证。

        “有我之境”例证之一,“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出自欧阳修的《蝶恋花》(一说是南唐宰相冯延巳的作品):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是一首闺怨主题的词,是男性作家对女子心情的恣意想象。“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层层递进摹写庭院之深邃,暗示出比这座庭院更加深邃、幽寂的是一名深陷在思念之伤中的女子的心。她一切的孤独与痛苦尽来自于“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丈夫一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任自己一次次登楼远眺,却望不到他的所在,盼不到他的归家。

        只有痛过的心才会对狂躁的风雨格外敏感,那是“雨横风狂三月暮”的季节,她在黄昏时分掩上了等他归来的门,仿佛也将黄昏的物象尽掩在门外似的。这是时序的黄昏,难不成也是她与他爱情中的黄昏。明媚的春光与甜蜜的厮守从何时起沦为久远的往事呢?“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美好的春光以及一切和春光一般美好的事物竟离去得那样决绝,只剩下“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无限的伤心与不甘无法诉与人知,便只有痴痴地诉与花知,而花儿竟也不肯在枝头上稍稍驻留片刻以听自己把话说完,一味地随风乱飞,不载走半点愁绪,只载走逝水流年。

        词句里尽是思妇的怨慕。无论“雨横风狂”还是“乱红飞过”,不是纯然的自然之景,而是怨慕者眼中的特殊之景。也许就在这同一天,同一刻,同一个地方,在那座庭院外经过的人,或许刚刚赚完了一日的衣食,或许刚刚看完一场妙趣横生的表演,或许在回家的途中刚刚给小女儿买好了一包零食,他们看这风是酣畅的,看这雨是淋漓的,看这满天的落红是华美的,他们看到的世界和她所看到的竟然全不相似。

        |3|

        “有我之境”例证之二:“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出自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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