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屈夫子
        学堂里讲学的声音传了过来，徐长生悄悄的走了进去，进了学堂，里面是一个大院子，右边有着一座小屋，那是屈夫子住的地方，夫子没有成亲，一直都是一个人。左边没有房子，是一块泥巴样的土地，上面稀稀疏疏的长了一些小草小花，往前看去，泥巴地的尽头，有一处药圃，用竹篱笆围着，里面稀稀疏疏的长着些药草，屈夫子教着学生的同时，也会种一些草药，很廉价的草药，治疗一些跌打损伤的病，是不收钱的。

        再往里走，那是就是这座学堂讲学的地方，里面依稀可以看到屈夫子的身影在慢慢走动。

        屈夫子原名叫屈离，三十来岁，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那天他正在镇子外面的小河边看小孩钓鱼，屈离背着一个书笈，没带着书童，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腰身处别着一本书，看不清字，但那书的封面字体都快掉完了，他就站在河岸上，蹲下来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前面的六七岁大的孩童拿着根鱼竿，那孩童还是钓鱼的能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孩童就钓上来两条鱼巴掌大的青鱼，看着孩子大声的笑，屈离也轻轻笑了起来，若是无人打扰，这副画面可能会一直保持下去。

        镇子里的人也看到了这样一位奇怪的人，好奇的是这个地方属于山脚处，各处城镇的道路都不从这过，如果是赶路的人那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可如果不是赶路的人，那也没有理由跑到这里来，宝瓶镇不大，三百多户人家，邻里之间，大都相互认识，除了前两年的徐长生是个新人之外，再没其他人来过这里。

        那个钓鱼的孩童被他家大人撅着耳朵拽回去了，说是多大了还不懂事，被人拐走了咋办，不过被拽走的时候，那个孩子还不忘带上自己的鱼。

        屈离起身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小镇，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抬起脚，走向了镇子，走到了一处废弃的小院后，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屈离的目光一直在院子门上面游走，片刻后，不再犹豫，毅然的踏入了这座小院。第二天，有人办学堂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小镇。

        起初，镇子的人不知道他这个夫子到底是真还是假，也没多少人愿意送自己孩子来进学，可看到进学不收钱时，几个穷苦人家抱着试试的心态送来了自家孩子。不到半个月，那几个送来的孩子已经大大的不同，不仅会识字、会算数、能清家财、知善言，还懂得了孝敬爹娘，所以，第二天，学堂门口已经多了很多人。

        徐长生也是其中之一，还记得六七岁时，在工坊的时候，自己那个师兄就是天天把圣人言挂在嘴边，逢人就说之乎者也，每次干活的时候总是藏起来，也不知道在哪里，被周老头撅着耳朵逮出来后手里还攥着一本道家书藏，之后也不曾悔改。

        也许是耳濡目染，徐长生从小也喜欢读书，有次农忙的时候，周老头在田里等了许久，也没看到自己两个徒弟过来，气愤愤的冲到了柴房，然而这次可不止师兄一个人躲着读书，一旁，不识几个大字的徐长生正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当时气的周老头把他的师兄狠狠抽了一顿屁股，那次是真的气到周老头了，师兄的屁股被抽的血肉模糊，到了晚上，徐长生被师父叫来给师兄上药，却见师兄趴在床上，手里依旧拿着一本道家书藏，徐长生弱弱的问道：“师兄，你还敢看啊，不怕再被师父打屁股吗？”

        “长生啊，圣人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读书的，我以后可是要进书院的！”师兄眼里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芒，又道：“当然，长生啊，师兄觉得你也能进，所以，以后跟着师兄读书吧！”

        师兄说的话总是没错的，虽然不知道那书院是什么地方，可看着师兄对它的向往，徐长生自然而然的也想进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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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堂里，屈夫子讲的很慢，即使是悟性很差的学生也能听懂，徐长生以前只跟着师兄看一些书藏和异志，对这些圣人学说却从不曾钻研，所以上学的时候，每次都等屈夫子讲完之后，又举手问一遍文章的意思，而夫子也很有耐心，总是细心讲授。

        过了一个时辰，屈夫子合上了书本，轻说了一声自习，然后就走了出来，他看着趴在窗口的徐长生，是真的为这个孩子感到可惜，徐长生在这里上过一年的学，屈夫子知道这个孩子读书很用心，他不像其他人同龄人一样爱玩爱闹，他每次到了学堂就坐在角落上，待自己讲完了课，他就默默的起身，然后向着自己鞠了一躬，就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徐长生就会在门口的台阶上作者，等着屈夫子开门。

        有次，记得那天是腊月十九，雪下的很大，屈夫子清扫完积在门口的深雪后，便推开了大门，屈离至今也忘不了他开门之后看到的场景，徐长生畏畏缩缩的躲在门脚处，身上只裹了一层单薄的衣服，用力的卷着，挡着一些风雪，屁股坐在自己带来的草垫上，头上也早已落满了雪花。

        天下如同徐长生般刻苦的孩子很多，有些学生为了拜师能顶着风雪跪在门外长达三天，也有些人家里贫穷，没有点煤灯的油钱，就在桌脚处向邻居家凿开了一个小洞，借着隔壁的光继续看书，可似徐长生天天如此的坚韧，屈离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然而一年之后，学堂开始收学费，屈夫子就再没看到那个坐在台阶上面的身影，只是偶尔能在窗子外面发现他，不知为何，屈夫子真的希望徐长生继续读下去，为此屈夫子还为他免了学费，可徐长生却说：他人牙慧，勿拾之，倒是给了屈夫子大大的难堪，此后，屈夫子也没再跟他说起过此事。

        徐长生看着从学堂里面走出来的屈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屈夫子看着他，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阳光正巧洒了下来，一袭青衫的屈夫子始终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徐长生，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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