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情真切浪子回头，恶满盈大盗落网（下）
        第二天上，正是曹家员外大寿，扬州城内但凡有头有脸点的人物，可都是发到了请柬，去给那曹员外几分面子。当然在席间谈论最多的，可不还是威盛赌坊走丢了的那批金银财宝。可是说归说，祝寿还是得祝，也别管平日间与这曹员外到底有几分交情，众人见了面，一拱手，自然都是“幸会幸会”，“久仰久仰”。当然这场祝寿宴的重头戏，却是曹家千金要在席间送上一份贺礼。当然这本来是没有的节目，再说那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实在是不适宜在如此多人面前抛头露面。所以虽说是自己亲闺女送上来的礼物，但却是由老妈子代为呈上。

        据那在场的人说，这当时只听锣鼓一响，从后院之中，一老妈子手里捧着个托盘，在那托盘之上可不就是孟谦顺手牵羊给顺来的玛瑙翡翠苹果。那玛瑙翡翠苹果当真是个宝贝，当天的天气正好也是晴空万里，在阳光下一照，真个是红彤彤，泛着宝光。这曹员外本就是一个极好面子之人。本来听得自己女儿托人寻来一处宝贝，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为了尽上一番孝道，可谁想到送出来的竟然是如此珍贵之礼。

        他脑子不坏，自然想到一个小姑娘家能够有多大本事搞到这么一个东西，定然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伙子看上了自己闺女，花这许多心思，给送上这么一份祝寿贺礼，可不正好当做显摆。等日后真个有人来提亲，自己面子上也是极过得去。谁想就这么个宝贝一亮出来，他不认识，但下面在座的有得是识货的人。当下就有人说了：“这可不是那李家的败家子前几日输掉的那个玛瑙苹果不是？”也不知道谁开得口，可这口一开，七嘴八舌的声音可就出来了，有的说是当晚上他也在赌场里面，亲眼看见李家公子输红了眼，专门喊了贴身的小厮跑回家去，把这么个传家宝贝给拿出来，一把甩在了那赌桌上。还有谁跟着说，他李家小子不过是猜大小，每回他都猜小，每回开出来的都是大，这连开了一十二把大之后，他把这玛瑙苹果给赌了出去，赌得啥？他仍旧不信这个邪，依然是赌小。那开得是啥？要是开得是小，这苹果怎么就会到了这里来？

        经人这么七嘴八舌一说，不对呀，这颗苹果可非输在了威盛赌坊里头，而赌坊前两天的赌资半路当中就给劫了去，今天正好出在了曹员外家里，几下这么一想，顿时有人喊出声来，那曹员外竟然就是劫了那威盛赌坊的主谋之人。这一喊可了不得，真个是惊呆了宾客，惊吓了小姐，更是惊坏了曹员外。想他曹员外过着五十大寿，怎么给过成了个贼。

        这一闹，五十大寿可保准过不下去了，一炷香功夫没到，那杨泰就领了一帮捕快冲将进来，要不是看这曹员外向来遵纪守法，又与扬州城内各路人士都有往来，再兼着那杨泰并非滥用刑罚之人，不然抓他回去，一顿板子伺候，准是屈打成招。可这细细一问，倒不是把曹千金与孟谦之间的事情可给说出了个一五一十来。那杨泰两眼珠子一转，想到既然如此，可不得顺藤摸瓜，将计就计。

        可怜了那孟谦还以为自己做了这回事，可不得老丈人欢心，当天夜里偷摸着，和往常一样翻墙，跑到了那曹家千金房内，一进去，了不得，满屋子的男人，还没等到他想明白咋回事就给按到了地上了。他头一个想到的是曹家进了贼，一想到自己心上人可不得遭遇点什么好歹不成，可是动用了自己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开去。可俗话说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在那屋子里的人，怕是有二十只手不止了。

        那群捕快见抓了人，也是怕走漏了风声，当即就给五花大绑的扔在了曹员外家的厅堂里面，干什么？当然是就给审犯人了。那曹员外也在一旁看着，倒是想瞧瞧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毁了自己五十大寿的始作俑者倒是长得啥模样。这杨泰，瞧这孟谦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心里面倒是起了怜悯之心，想着这么个青年误入歧途，却倒是可惜，不过错已铸成，且看他有无悔意。当即面孔一板，问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

        那孟谦，虽然心里慌乱，知晓东窗事发，可是还是死鸭子嘴硬，对着杨泰说道：“我不知道，能有什么罪名不是？”杨泰道：“光只这夜闯民宅，图谋不轨之事，便可以让你杖脊三十，在这扬州城里最阴湿的地牢里面呆上个三五年光景，更何况，你还犯了偷盗之罪，那贼赃据说已经过了十万两上下，想来觉着你自己是在这江南好山好水的地方呆够了，却是要到西北苦寒地方吹吹个冷风，吹上一辈子不成？”

        孟谦道：“你们无凭无据，却也是想来对我屈打成招，可告诉你，我这人是练家子，身板底子厚，随你们怎么打，也是无所谓。”他这话一说，反倒是在旁边的曹员外忍不住，骂道：“你个臭小子，还是想到了癞蛤蟆要吃天鹅肉，看上我家闺女，干出这种不三不四的勾当来，反倒是害得我家鸡犬不宁。”那杨泰正问话间，被曹员外这般抢白，心里面可是不高兴了，但是人家好歹是扬州城里面有头面的人物，又是在人家家里面，倒是惹他不起，心里面只得个暗自嘀咕，却是不敢把牢骚喊出声来。

        那孟谦呢，听了这话，想是觉着和她曹家千金终归有缘无分，怕是自此之后两人见面只得是路人一般，心下一横，正想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想这时候，一声“孟哥，你就招了吧！”从后面传来，孟谦转头看去，就看到那曹家千金挪步，从后厢房走上前来。这一来，可是把孟谦的内心给打乱了。那曹员外见着自己女儿胳膊肘怎么的想往外面拐，当即不答应，拉着那曹家千金只往后走。那孟谦两眼瞪着瞧了半天，口里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杨泰还想着再问，谁知孟谦一抬头说道：“他们明日要将抢来的那箱子金银珠宝放在棺材里从东城门运出城外。”接着就把这几日来，包括大哥谋划之事是一五一十的给说将出来。

        杨泰听后，觉着事不宜迟，领了人马，顺带着叫上了王博、程迪和吴金奎，又带绑着孟谦，到了那东城的城门口，开始了守株待兔。当然了这回是孟谦一下子给招了个干干净净，可不会像那成语故事里面一般，当个傻农夫在那里干等着。这不是，正午还没有到呢，就见着一队送丧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城门口这里来了，那满天满地的纸钱给洒的，铺在地上保准有一尺来厚，要是碰上哪个眼睛不好的，一出门，准以为是扬州城里下雪来着。再说了，虽然那纸钱便宜，可也是要钱买来着的。当然，那哥儿们几个都已经有了一棺材的宝物了，光撒点纸钱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眼瞅着离着城门口近了，怕是想做贼心虚，眼睛里又哭不出泪来，可是咋办，只得在那里，有声无泪的干嚎，越靠近城门口这嚎的是越响，而大哥拿着引魂幡，走在的是最前面。

        他原本瞧着那城门口的官吏捕快比往常的要多，本以为是抢了威盛赌坊，所以自然的加强戒备，可是走到近处，分明瞧见了王博，程迪和吴金奎。他这一见，心里面可是咯噔了一下，又想着从今天早上左等右等可就是等不到孟谦过来，莫不是那孟谦把他们给供出来了不成？他见事不协，本想赶忙着回撤，但是这送丧的队伍，哪里有到一半还改道的不成。这一走，定然引人注意，问起来，你倒说怎么回事？难道是那棺材里的人死够了，还活过来不成？没办法，怎么的，硬着头皮可还得继续往前走来。

        可不正是走到门口地方，瞧见了五花大绑的孟谦。大哥心里暗喊糟糕，知道大事不妙，可现在他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大吼一声道：“兄弟还不动手！”他这话一出，那双枪将吴金奎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手里两杆长枪就要往王博身上扎去。谁想他手上动得快，那王博更快，还没有待他招式使完，手中长剑出鞘，只这么一划，吴金奎左右手两个大拇指就这般齐齐给削掉了。

        而吴金奎只等到两根长枪给落了地，才算晓得了疼，给大喊出声。王博说道：“三弟，你今日自作自受是怨不得谁。当日程老弟已将劫犯打杀了，可你却偏偏不要让他去追逃跑的马车，非得由你去，这一来浪费了时间，二来，可不就要使那调虎离山之计，让绑着银两的马车能够拐到旁边的胡同里去，而你却是追着那辆冒充的马车。就算程迪或我在后面赶上了，一看到你去追着那辆马车，想来也只会跟着你，却不是去注意其他地方了。想来你们早就勾结，不然我们行径路线之上却是如何下得圈套？”那吴金奎道：“胜者为王败者寇，既然都被你识破，我也再无过多言语。”这话说罢，但见他一个翻身，一头撞死在了城墙之上

        且说另边厢，程迪早使了他的一人来高的开山斧，给冲到了那送丧的队伍里去，这一冲，好比那狼入羊群，头一招是砍翻了后羿，第二招打倒了弼马温，那第三招还没有用出来，这牛郎倒是识相，朝着他喊声爷爷是束手就擒。

        那大哥见自己的锦囊妙计全都用尽，还想着翻身逃跑，可就见着杨泰带人给围了上来，另一边，王博也已经举剑来提。这大哥，见得这番情形，苦笑一声，只得是把双手一摊，给送上了镣铐。

        好家伙，那恶行累累，一辈子犯案无数的大哥现在可不就得给陷在了这扬州城里。你们问那孟谦之后怎么了？可真照杨泰之前说的，在扬州城的大牢里非得烂上几年不可。不过听说这几年里过得可不是很孤单，每几日还能看到有个千金大小姐给他送饭去。当然这可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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