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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世良言
“海风咸咸,龙舟懵懵。四海访求,已逾经年。妄言痴念,总把人迷。刀剑得申,力压箫琴。往来成空,徒增幽魂。仙机独在,慧根清宁。怅恨难消,实误玄关。亿兆万千,穷逞风庭。机谋算尽,哀呼公尹。讥讽亦悲,胡为如此?”
前晋困居散人曾三出汪洋,寄托着自己对仙道的追求,却终未功成。又因时局动荡,漂泊苦累,财空食苦,力竭志夺,便于最后一次回归故土,窜入山中,不再复出。只有他留传民间的这唯一诗词,反而被清谈文人们奉为圭臬。
帝王公卿,王侯将相,都以为散人必有所获,也希冀着沾染些仙门道气,屡次征召,可惜其终究未能脱俗,不久便飞魂四海了。感他事业,寄我期许,于是贵人们命当地太守修亭刻碑,作为祥瑞,广播上下。便有了佛道乘机肆扬,那寺庙道观,彷佛是入了春的草木,又好似得了水的鱼鳖,一间间殿堂,一座座高楼,遮天蔽日,疯狂生长,天宽海阔任其遨游,无论是戎狄华胄,统统要受它的教化。试想谁愿做这乱世的枝叶,都情愿成那仙境的砖瓦了。
上下求索,必有祥瑞发生。东边的太守献上灵龟,称呼万岁;西边也有刺史挖出玉碑,赞颂政德;北边马上又有将军报告,见麒麟龙种,飞没山河;南边的长史紧接着上表陈述,海外各藩国进贡神兽仙药,对天朝膜拜顶礼。
瞧,分明是群雄逐鹿的时代,却好像天下太平。那晋祚被篡,贼子却成了圣人;河洛被夺,叛逆竟做了公侯。官场上龌龊,仕途里腌臢,偏偏沽名钓誉,个个都想着长生,都思着去神仙处更享福茵。
握着权柄的杀戮无边,藏着针刺的祸害无穷。大大小小的窟窿疮痍,让神洲面目全非,任由铁蹄蹂躏,刀剑阉割。九子夺龙,终成屠龙,百妖肆虐,鬼氛盈天。要说是仙机渺渺,实猜是背道驰行,南辕北辙,愈行愈远:未妨神圣安宁处,竟成幽冥黯淡时。
这魑魅魍魉却也渐和正气,虽然无数变化,却也渐归正途。北庭魏室独尊,南国也安宁稍许。****之后,浪涛拍打,终不至倾舟灌海。菩萨道爷们出入公府,朝谈夜唱,募来无数的功德。管他是镶金泥塑,管他是人模狗样,横卧竖立,都备显威仪。上行下效,五体投地,都要修个今生富贵,来世逍遥。可怜猪狗牛羊,养肥了狮虎神仙,饿瘦了柴火民丁。便是蛟龙奋起,也被那豪杰捆绑,抽掉机缘,成全了他人的盛名。从前的吉祥,被谬误危难,猛兽尚且难居,仙家何必壤邻?
人心不死,欲壑难填,隔代相承。道观寺庙多了,神仙也多了,但总不见谁真的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浮躁不安的时候,既然有一番想法,便不妨亲去践行。当朝又换梁主,免不了动荡迷乱。又有各处神仙出现,宣扬神迹。更有出海的商人言称出入仙岛,进山的居士书做遨游太虚:世界沸腾。
羽化长生就成了第一等执念,富贵尊容作二等,灵丹妙药作三等,依此类推,所有血肉凡胎都心有所求,再非世间一草一木所能羁绊了。
能东游西访的,成群结队,穷究山海,翻天覆地,觅求玄机;老弱病残,则家立神主,庙进菩萨,搜集古典,日颂月吟,把十分的虔诚,烧作香火,几乎被飒风吹去,也不知不觉,还以为神仙有灵,肯食尘烟,肯消祸患,不禁欢喜得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但世间到底有无个玄妙之境,是否有天庭飞仙,是否都菩萨心肠,慈悲为怀?倘若真有,何不见救民于水火?难道神仙佛祖也是个铁石心肠,又或者没那传说中改天换地的本领?总教人迷茫,不知那神圣住何方,行何事,有怎样的规矩?这天下亿兆徒子徒孙,信的什么?难道非经历这一两遭厄难才能肉身成佛,羽化登仙?
先行者不渡,无桥无路,便成尸海鬼蜮;后行者不达,无门无道,就作飞沙走土。唉,想来空空,徒增苦恼。又倘若世间并无此般妙处,首倡者岂非恶迹昭彰,承继者便成妖魔鬼怪。偏偏这些导人向善,与天道自然相宜。莫不是那恶人作了圣人,鬼怪成了神仙?若如此,求仙便是求恶,难怪这世间神鬼面目狰狞可怖,龙袍蟒服都浸泡于鲜血。
但希冀着有那么几个好人登临仙界,肃清江湖,莫让世间总是狡黠成志,鬼怪当权;要使善信者无欺无侮,作恶者有惩有罚;更劝诫那些身在迷途的众生:
机缘亦祸根,图弃两不易。
莫作贪痴恶,多行良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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