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杨帅，北燕退回河对岸开始扎营了。”探子跪在杨青詠面前，不失兴奋地说。

        “嗯。”杨青詠面色却并不好看，挥手让人退下。

        “杨帅，我们消耗的箭支、火石太多了！今日一战，其实并不必要如此。”副将面露担忧，走到杨青詠近前低声说，“如今，我们的军需也不足了……”

        “无事。”杨青詠平淡无常，“第一仗，是为了给他们个下马威。十日内，北燕小儿绝不敢再攻城。另外，今日午夜派人去城外，把能用的箭支拾回来。”

        “是。”副将领命，退出帅帐，开始着手安排。

        杨青詠踱回沙盘旁，撤下己方城楼上几个火石投机——他们的白磷不够了。像潼城要是不可能的，潼城才是主城，无论是守刑关还是邺关，目的都只是为了守住潼城。如今大家都在缺军需，不把他们的东西运去潼城就算不错了，还想要东西？那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守在这座风雪中的小城已经有二十余年了，杨青詠从没觉过苦，吃的不好就将就将就，粮食不够就勒紧裤腰带少吃几口，冷了就添几件衣服。他从小就是苦过来的，如今至少不用为了吃饱饭去挨家挨户磕头借粮，不用挨打，不用有性命之忧。他向来是个知足的人，能有一个可以长长久久守下去的地方，能为大启守着边疆，大大小小的战役能轮得上他去打，他就很满足了。

        只是偶有午夜梦回，听着朔北呼啸的寒风，他也会怀念曾经在京城的生活，怀念他温柔美好，却红颜搏命的妻子。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也最梦幻的一段时间，随着岳父的失势，妻子过世，他的梦破碎了……他也曾自怨自艾过，怨天尤人过，但既然埋怨没什么用，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至少可以护住一方百姓不受战乱侵扰。

        他们这些做边将的，作用不就在于此吗？

        阿倍耶颜坐在大帐里，军医官战战兢兢地为他包扎箭伤。这位大战神显然不满于在邺关这个阴沟里翻船，目视东南破口大骂。骂到兴起，随手抓起一块砚台就摔了出去，恰好一个端水的小卒走进来，砚台砸在小卒脚边，“哐”一声响，地都被砸出个坑来。小卒吓得一蹦，手中的水盆也掉了，水泼了一地，铜盆“叮铃咣啷”满地乱滚。

        小卒与军医官都吓得够呛，慌慌张张跪下，不敢一言。阿倍耶颜心里烦，看见谁全碍眼，干脆一挥手：“滚滚滚，赶紧给老子滚蛋！妈的！没他妈一件顺心事！赶紧滚，小心老子待会儿弄死你们！”

        言罢阿倍耶颜也懒得理会那俩人，兀自坐下，抓起茶盏灌了几口。凉水下肚，方才头顶上蹭蹭直冒的火气总算压下去些，可心里还堵得慌。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扯袖子擦了嘴，右手一扬茶盏落地，摔得粉身碎骨，他这才心中爽些，大咧咧靠在椅背上，心中盘算这个邺关要怎么打。

        至此，邺关前的阿倍耶颜与杨青詠也开始了长期对峙的日子。同潼城前的阿倍苏野与白沓一样，他们小战不断，大战不犯，你不攻城，我也不出来，就守在自己的地盘里互相挑衅。大战，又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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