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上元节到了。

        夕阳迟暮，舒御*还未将自己圆润可爱的身子从东方探出来，潼城各式各样的花灯已经高高挂起，亮如白昼。

        赵月是一个人出去的。孤身一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冷眼旁观充斥着喜悦的热闹。赵月走到一个卖糖画的小饭前，便走不动了：

        “哥哥，糖糖！”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被红棉袄裹成了一只团子，在哥哥怀里用力扭来扭去，伸长了胳膊去够那些长相精美的糖画。

        男孩子也只有六岁而已，抱得费劲，又怕摔了怀里的幺妹，只好护着妹妹走到糖画前：“阿伯，我想买一只小老鼠。”

        男孩子生的文气，说话也总轻声软语，叫人忍不住想逗上一逗。卖糖画的一边舀着糖稀，一边说：“要耗子啊？那你是小男伢子还是女娃儿呀？”

        男孩儿总被这么问，有些着恼：“我自然是男的！”

        “小男伢啊？长得真俊！你爷娘呢？”

        “走散了……”男孩低下头，“不过我认识回家路的，不会丢了阿妹！”

        等赵月回过神，手中已经多了一只精致可爱的糖老鼠。她出神半晌，轻轻咬下一块儿，甜的。糖在口中化开，味道便一点一点沁入心中。

        可上元节对赵月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日子，就在八年前的上元节，她只身在荒山中跪了一夜，双膝淤肿，休养三日才得以行走。

        因为那天是个葬礼，埋葬二百多死在她手里的月下袍泽。

        赵月年纪小，在月下常要叫人师兄师姐，可她真正直系的师兄只有一个：童巳。小时后，他们师兄妹的关系还很不错，尤其童巳是把她拉出深渊，带到月下的人，赵月是感恩的。

        可自从赵月拿了代表首领身份的骨哨，成为大小姐，童巳就开始变了态度。他千方百计想把赵月赶走，夺“回”骨哨，还极为嚣张地表示，自己才是初冥真正的徒弟，赵月是用的手段才得到骨哨的。用这种办法，童巳策反了月下的二百多人，让他们相信，跟着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不可能把月下建设得更好。

        其实做不做这个大小姐，赵月并不在乎，她也不怎么喜欢那种万人之上的感觉。但赵大小姐一向护短，若是把什么东西划进“属于我”的范围里，那必要誓死护到底。

        赵月那个时候离开“他们”时间不久，远不如现在“平和”，一身尖刺，戾气重的骇人。打败童巳之后，那二百多人中大部分选择“回”到月下继续效忠赵月，而赵月，却把他们全杀了。

        正月十五，他们把那些人葬在山中，赵月就在那里跪了一个日夜。

        第二日，楚云孤与涔霜去接她，涔霜性子直，又天真，不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行。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杀所有人。

        赵月扶着一棵树自己站起来，腿还在打颤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背叛之人，有什么资格活着？”

        一句话，让涔霜和楚云孤整整一路都说不出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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