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灵 第一节
        千木圣朝，至圣天子四百八十三年秋。

        王朝边界木崖村，位于大名府城东面二十来里路，再往东便是一望无际的千木林，名叫千木林，可不是只有一千树木，而是树种繁多，据村里百岁老人说，尚未有人能够走到千木林的尽头，怕是凡人也不可能走到尽头了。

        木崖村，得天独厚的的地理位置，造就了一村的打柴人。头天午后出门打好柴傍晚回到家里，第二日天不亮便担上一担干柴进的城去，早上便可换得钱来晌午便可返家，如此反复。基本都能解决温饱，但想成婚养儿，非一把子力气那也不容易。

        老于头年轻时本生的身材高大，有把子力气。旁的打柴人一天最多打二十文钱的柴，即使找到很多好的干木，也不可能一次便挑到城里去。老于头年轻时一日便可打得三四十文钱，一月也可挣得一两二钱，按理说也算的上是业内精英了，可偏偏年轻的老于头啥也不爱，唯独好赌。这不年过古稀依旧一个人过，看得张老头有个老伴一起盼着在城里做工的独子月满回家探亲，好生羡慕。但鱼有鱼情，水有水请。老于头的事业一干就是三十年，名称也由“小于”“大于”变成了“老于头”

        年近秋日，老于头倒遇到了一件稀奇事。本该走寻常一条平坦的路担柴回家，遇见下起了不大的雨，但下个好不停走一会儿，衣服也湿了柴禾也湿了。只得寻另一条靠崖的路回家还能躲避雨，当行走到路程一半时，肚子因为喝了点冷风就开始闹腾。走着走着便开始钻心的疼了起来，老于头小心放下柴担，寻了个山洞升起火来。待腹部不那么疼时，便去寻回了柴担，将大袍取下，铺在旁边柴禾上等着烤干。又从怀里取出写干粮就着平时常带在身边羊皮水袋里的水吃了点，渐渐地肚子里也升腾起来些暖意。就着火堆迷迷糊糊的靠着柴禾睡了起来，不知是睡了多久。兴许有两三个时辰，老于头醒来，睁着迷蒙的双眼看向洞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下可回不去咯”。“明天的二十五文钱可挣不着咯！”“大老黑的钱我看也赢不回来咯”。“哎！罢了，罢了”

        老于头什么臭毛病没有，除了赌，他是旁的都可以不在乎。柴钱少了、凭本事赢了自己钱都没问题。可是老于头见不惯没赌品的人，赢了不让走、输了不放口的人老于头最是看不上。老于头在赌界还有个称呼“冯四叔”那是因为前三把不管玩儿的是什么，也不管是输是赢，只要是第四把那么必输无疑。所以老于头每天都会黄昏回村里的里头铺必会赌三把。这里头铺便是开在村头上路边的一个说是酒馆也对，说是赌坊也对，说是杂货铺也对。也都不对，里头铺的每天光顾的人不多。一个村也就百十户人，老人女人不方便出门。多是写小孩买点盐、酱油、醋什么的。再有就是行商住宿，和我们的老于头的一帮赌友。

        话说回来，老于头在山洞里避雨错过了回家的时间。夜里山里有大虫，据以前的老人说山里还有修炼成精的狐狸等着精壮的汉子路过。吸干了阳气的汉子连一捆柴都担不起身。没办法老于头只得生旺了火，裹紧自己的大袍子靠着柴禾，开始想念起自己的“战友们”。

        渐渐的夜深了，老于头听着外面响起的狼嚎、某些没见过的猛兽的低吼。洞外面的世界与山洞里平静只隔了一层夜幕。慢慢的阴云散去，月光洒下，洞外不在是一片漆黑。也不是第一次在山洞里过夜，老于头很快又沉沉睡去想着天擦亮便紧忙直接赶进城去。约莫有个二更天，老于头做起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老于头，一个阴沉的天气暴风雨前闷热的一身热汗，急冲冲打柴回去路过一个小溪涧。低下身去打湿绵帕洗把脸，看见溪水里石头在闪烁的发着微弱的光，忽闪忽闪很是神奇。老于头也没见过夜明珠，记忆中除了说书的说的佛祖和灯火。也不曾见过和听过这样神奇的光芒，慢慢的老于头便不自禁的伸手去捡起了那枚石头。奇怪的事石头接触到老于头的手后便不再发光，仿佛从来没有发过光只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老于头也很疑惑，想着这个石子也光滑不沉便给装进了怀里，想着带回去放进油灯里压灯芯。

        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一晃过去半年。半年时间对于老于头来说，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身体是不如从前，一日也挣不得二十多文钱了。精神也大不如前，只是好赌的习惯也没那么重要的。岁数大了每日城里卖柴集散回家，匆匆做好饭吃了。晒晒冬日里的暖阳，便睡个午觉。醒了再上山，不再进深山里面。就在外围挑些枯枝天黑就回家去了。那颗石子就这样躺在油灯里，老于头也再没发现它发光，时间久了也就不记得了。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老于头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老死在自己的家里。村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老于头生前没留下什么东西。仅仅只有四两银子和一个人的床铺锅碗，村里人合计了一下，便让老于头不知道隔多少辈的远房侄子领了后事。

        一口杂木棺材便花去二两银子，剩下二两银子花了五钱修了一座浅浅的坟茔把老于头匆匆葬下。按习俗还得摆个“穷遥宴”至于为什么叫“穷遥宴”那是因为拆字为贫穷离我们更加遥远。传说人在阴间是在挣钱，挣得钱多了，和阎罗王能买的更多的“放风时间”。“放风时间”结束了人就死了，又得回去阴间继续挣钱。

        “穷遥宴”结束，老于头的破屋子里也就一张床和一盏灯能搬走。床是死人睡过不吉利，于是被老头的侄子给劈柴烧了了事。剩下一盏灯被送给了村里外来教书匠赵秀才，赵秀才带回去放在学塾，学塾晚上也不开，家里的油都宝贵的不得了，做个摆设。

        老于头的平凡一生便是如此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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