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机
        在这向北疾驰的马车上，泰德盖姆心中满是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白发青年，后者则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前方。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于是泰德盖姆率先打破沉默，问那个青年道：“这位先生，您为何要和我一起前往铁枭国呢？”

        这个男人挠了挠脸颊，随后用一种调皮的语调说道：“嗯……旅游。”

        “可是根据那马车夫的话，铁枭国不像是一个适合游客的旅游胜地啊。”

        “那不是更好了吗？高峰会因为它的耸立入云而缺少想要征服它的挑战者吗？汪洋会因为它的波涛汹涌而不再吸引人们在它之上千帆相竞吗？”说罢，男子带着一脸坏笑吐了吐舌头，“我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越危险的东西越是吸引我。倒是你，你又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到铁枭国去呢？莫不是为了你的双眼？”没有预料到会被对方看透了此行的目的的泰德盖姆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能够推出这个结论也合情合理。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姓名轻易地告诉一个陌生人，除非你先向我展示你的名字。”

        “吾名泰德盖姆·忏特密斯留特·兰迪。”

        对方爽快地给出了全名，这是在这个男人的意料之外的。“喂，没必要把家姓也报出来啊……算了，告诉你吧，我的名字是弥莱特，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顺便一提，你和那头野兽的搏斗很精彩。”

        “那时候你也在场啊……好吧，那我就收下你的称誉了，如果是的话。”

        马车呼啸着，以一种欲将世间万物践踏在马蹄之下的气势，向着辻华国北境的密林如弩箭离弦般飞骋。这片森林连通着辻华国与它的邻国——瑞耶尔斯国，森林的大部分在辻华国境内。其中的树木多高大落叶乔木，这些有如无情的铁质巨人的植物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默默守卫着辻华国北境的安全。森林中多奇花异草珍兽，这些物资为辻华国的繁盛发展提供了一定的物质基础。除了丰饶的资源，这片森林一年四季都会呈现出不同的景致，仿佛是时间的调色盘，在大地上碎得五彩斑斓，因此，每年这里都会吸引一些有追求的艺术家前来写生。然而，这里的地形起伏较大，不适宜大型车辆通过，虽然近些年来修建了公路，但也很少会有人选择走这条刚开通的小道，而是选择从经过瑞耶尔斯国的另一条路绕道走。

        此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这片静谧得诡异的森林在金色的夕阳的渲染下，却反而显得愈发苍白恐怖。在泰德盖姆看来，这片森林就像一口狞笑着的棺材，默默地等待着已经死去的人的皮肤投入自己的怀抱。虽然泰德盖姆自己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主观情绪在作怪，但他也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他看了一眼这个刚认识的弥莱特，不知为何，他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不知为何，泰德盖姆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青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那对淡蓝色的眼睛机灵地转溜了一下，随后一脸冷漠地，用一种平静但听起来又很恐怖的语气问道：“车夫先生，是你的自由意志驱使你走上这条并不平稳的路的吗？你是一个探险狂热者，还是一个受人指使的役从？”

        那个车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位先生，实不相瞒，在您二位来之前，就有另一位先生给了我五千金，吩咐我说，‘若你按照我说的做，这五千金就是给你的奖励，如果有一个白头发的俊秀青年要搭车前往铁枭国，你便驱车从森林中间穿过’，于是我就照做了……”

        呼啸着的风不断地搅动着敌意越来越浓的空气。弥莱特干笑几声，随后问向身边的泰德盖姆：“你……能够探知周围的情况吧？你能够感知的范围有多少米？”

        “大概有三十米，”一滴豆大的冷汗从泰德盖姆的下巴滚落，“在这三十米范围内，哪怕是蝴蝶扇动翅膀所带来的微小扰动都会被我捕捉到。”

        “这样啊……那你现在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吧？”

        “嗯，十分不妙啊。”

        一道黑影从二人的面前闪过，随后，刚刚还活生生一个车夫在那个瞬间被扭断了脖子。他背对着两人，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球却可怖地直瞪着两人。失去了马车夫控制的两匹烈马悲怆地嘶鸣着，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失去控制的马车由于惯性继续无畏地向前冲刺，眼见就要撞上前面的一颗巨树，泰德盖姆却在就要碰撞的那一瞬间发现，身边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轰！”结结实实的一声巨响，大树和马车全部散架，碎成了一座由碎木片搭建而成的后现代雕塑艺术品。泰德盖姆的优势是极为敏锐的感知力，但这也是束缚他的枷锁：他对于疼痛的感触也是常人的数倍。待他从碎片堆中爬出时，浑身的伤口在敏锐的感官加持下几乎让他痛不欲生。这些痛楚让他再次感到无比的愤怒，然而，还有一种情绪驾驭在愤怒之上。他大吼道：

        “那个叫弥莱特的！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万籁俱寂中的几声不祥的窸窸窣窣响。这些戴着黑色面罩的刺客实在太善于掩蔽自己的气息，以至于敏锐的泰德盖姆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从周围的草丛出来了约有五十个左右的刺客，他们手持锐利的兵器，如同狩猎中的响尾蛇，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泰德盖姆身上。

        “退下！”泰德盖姆呵斥道，他的声音犹如轰鸣的响雷。“纵使你们个个都是身上沾满血迹的、恶贯满盈的万劫不复之亡灵，我也并不会在当下持着审判的锤子敲开你们的头颅。要知道，让你们毙命并不比眨一眨眼睛困难。如果你们尚且保有想要活命的念头，就理智地为我这个搜寻者让道！”可惜，眼前的刺客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或是举起手中的短刀，或是把弓箭拉满，俨然已经做好了迎接敌人的架势。

        “真是遗憾，在刚刚逝去的五秒内，你们失去了活命的最佳机会。现在，你们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就在泰德盖姆与第一批刺客激烈交手的时候，森林的另一端，情况也在瞬息万变之中。在愈加昏暗的天色和浓密的从林的掩护下，又一批刺客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悄悄地拨开树枝，小心地吸气，小心地呼气，随时留意脚下的情况，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咔嚓”，不小心踩到树枝的声音在方圆数里内都能清楚地被听见。猎人缓缓地拉开了猎弓，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猎物。在树梢吗？在灌丛中吗？还是在粗壮的树干之间来回穿梭呢？猎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猎物身上，殊不知——

        “呜……”还没等回过神来，这个可怜的猎人就率先成为了他人的刀下亡魂。在场没有人看清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人看见是谁在那个刺客的脖颈处划拉开了那么大一个伤口。猎人们紧紧捏住猎弓之手的手心开始因为恐惧而冒汗。气氛因为他的倒下而开始变化：猎物变成了猎人，猎人变成了只能自保的猎物。敌在暗，我在明，随着一声声惨叫不迭地响起，这批刺客几乎要被一个根本捕捉不到身影的人消灭殆尽了。终于，半晌之后，只留下最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随着一阵冰凉架在他的颈动脉，他终于直视了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死神。

        “恐惧……”

        这片森林里危机四伏，千万要多加提防，无论你是猎人还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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