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的第一章 (1 / 2)
        当天傍晚，女官差带着众人先来到一家驿站。驿站这种东西，本来是官府专门设立的给出门办公的官员提供就餐、休息和通信的地方，然而官府管设不管养，驿站一切花销费用都要靠当地百姓养着，所以地方越富硕，驿站越奢华。这北方之地人又少又穷，能勉强维持下去就不错了，因此官员凡是往北地公干的往往都不选驿站，随便一家酒店都比这舒服多了，反正花的钱随便找个法子就交给上面报销了。

        女官差来驿站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安全，别看北方驿站简陋，敢来这里惹是生非的人多半是命不想要了，说不定哪天晚上熟睡中就被人抹了脖。对于敢反抗自己的人，官府是一律从严处理的。前不久在酒店吃了大亏，至今伤未痊愈的女官差不敢稍有大意，再者，受伤的官差堂而皇之地住在酒店，岂不惹人笑话。第二点就是她需要尽快把师兄的事回报给上面，也就是自己师父。官差在外边小阴沟里翻了船吃了大亏，即便不顾脸面问题，任务完不成更是头等大事。

        女官差信里除了讲述完现在的情况外，还向师父言明了自己现在恐怕无法完成任务，请求师父改派人手，自己则需要在北地疗养一段时间。师父向来是信任并疼爱自己的，这种要求应该不过分。她写好后交给驿站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出去了。

        要说这驿站，穷苦是真的穷苦，恐怕耗子都不乐意在这打窝。晚饭只一人喝了一碗小米粥，再多也没有了。众人还在发愁上哪找奶给圣婴喝时，瞽叟已经把半碗小米粥给他灌下去了，边灌还边劝众人，没事，相信他。说来也奇怪，这圣婴刚出生没几天，在瞽叟怀里却从不哭闹，喝小米粥比别的婴儿喝奶还香，把驿站管事的都给看傻了眼。

        简陋的晚饭吃完，肚子既然填不饱就早点睡吧。为了保险，女官差抱着圣婴走进了唯一一间客房，其他几个男人只能在大堂一个角落并成一排睡起了地板。虽然圣婴明显有些不安，不想离开瞽叟的怀抱，但是看到瞽叟安然把圣婴交出去，蒋琛也不再担心。

        青年今年十六岁，血气方刚又叛逆的年纪，本就耐不下性子修身求道。今天折腾了一天，晚上只能喝口稀粥哪能睡得着。眼看师父和瞎子都已经呼吸渐稳，不一会就打起了鼾，自己却是翻来覆去失了眠。人一失眠就容易胡思乱想，青年现在一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都是那女官差的模样。她，大概有二十岁吧，长得那么漂亮功夫又不俗，看来我以后得更努力练功才行，也不知她姓甚名谁，给官府做事应该也有些来头，要是我能当上教主，再抱得美人归，官府里面也有了人脉，说话做事可比现在的师父要硬气多了，岂不是一举多得，夫复何求啊。

        青年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明明闭上了眼却越想越兴奋，忽然被肚子的“咕噜”一声打回了现实。饿了，青年人长身体，吃得多消化也快，青年现在想到的却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位意中人肯定也无法满足于那碗粗粥吧。青年悄悄溜出门去消失在外面茫茫夜色之中，希望没有被人发现。

        在这并不算太平的世道常年混迹的人，哪怕是睡着了也得有只耳朵在支棱着。青年的关门声很小，但是逃不脱两位老狐狸的耳朵。俩人醒了但谁也不动，明明知道对方醒着，自己却还要装作睡着确实有够无聊的。

        蒋琛率先发话了：“吕子，可否告知实情。”蒋琛知道对付聪明人，最好不要耍小聪明，直来直去往往会很有效。瞽叟自然是聪明人，甚至可以说是当今世上第二聪明的人，所以他也很清楚蒋琛的为人，至少目前为止，蒋琛是可以信任的。瞽叟把他姑且划分到友军的范畴，是因为等到了众一教内，还需要蒋琛帮自己稳住局势，确保自己能被众一接手并顺利把圣婴带大。蒋琛其人，无心世事，此次任务实在是不想见到教内斗得四分五裂才决定出山。谁又能想到，在自己出来为众一迎接圣婴时，教内因为没了自己的维稳，斗得更加变本加厉了。本就一山不容四虎的局面，再添一个瞽叟，哪还能有立锥之地。

        蒋琛最值得信任的是，他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之处就在于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既不自诩聪明，也不参与到所谓聪明人的纠葛中去。这世上最恶心人的事有两种，一种是聪明人装傻，一种是傻人装聪明。按自己的能力做自己的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人却看不透。蒋琛不出于任何目的，只是想知道真相，那就不防告诉他真相。

        “实情就是……”瞽叟抓过蒋琛的手，用自己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一个“童”字。乌漆嘛黑的驿站大堂，即便旁人有老鼠的视力也无法看清瞽叟到底写了什么，只有蒋琛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青年出门时已经想好了万一被师父发现后的借口，大不了就说上厕所呗。他出门只是想再寻摸点吃的，走了挺远的也不见半个人家，反而越走越偏僻。直到路都越来越不清楚的地方，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刚要决定返身回驿站，忽然看见旁边草丛里一个身影窜过，看大小应该是只兔子之类。管它是什么，今天被小爷看见了都得老老实实给我打牙祭。青年跟蒋琛学艺数年，捉只兔子的本事不在话下，只是晚上视力不太好，地形又不熟，不敢用出全力。青年几个箭步拉近了些距离，待拿捏住了猎物的位置，又扔出了自己的短匕。

        草丛不再抖动，只剩下猎物有气无力的哀嚎，声音又凄惨又恐怖，叫得青年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青年能听出来这不是兔子的叫声，应该是只狐狸，扒开草丛一看，果然，在白色月光下，一只油光发亮的黄色狐狸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露出一排惨白的獠牙。自己丢出的短匕伤了它两只后腿，使它再也没法逃跑。

        诶，狐狸也不能吃啊。青年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这狐狸毛色不错，剥了皮以后集市上总能换点银子，不过看来今晚只能挨饿了。

        青年还没动手，狐狸竟然开口说话了:“人类，放我一命，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青年自幼在北地长大，听不少长辈说过“五仙胡黄白柳灰，善通人言窥喜悲，闲人得遇拱手拜，不使祸事过门楣。”（作者按:只有第一句确实有这种说法，后边三句都是我瞎编的，相信科学，拒绝迷信。）这五仙本就邪门，平常人偶然看见都要赶紧拜一拜，不然要是惹到的真仙，保不齐家里近期就有祸事。而狐狸又是五仙之首，今天突然开口说话，在这月明星稀的荒山野岭，平常人不吓尿裤子就够有胆量了。青年何止是有胆量，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毕竟众一教里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青年先把掉落在狐狸尾巴旁的短匕捡起来，才开口说:“会说话的狐狸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要真是狐仙？不至于被我一刀就放倒了吧？”

        “我不是狐仙，只是修炼了不长时间，刚通人言的狐狸罢了，你放过我，我会报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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