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宫廷内外
  且说王臣被关进都察院严刑拷问，王臣过了两次堂什么也不承认只是喊冤，于是问官也不再来问他而是由司狱司的狱卒按部就班的使用刑具。朝廷体制狱具十八套，王臣尝了个遍也没有屈服，他就是要死扛他就是冤枉就是不服。王臣入狱第三天的时候已经体无完肤，地上又潮又凉躺不下去他只有靠着墙壁才舒服一些。他看见牢门被打开并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叶广另一个则是徐达，王臣看见了救星立刻有了力气马上爬过去抱住徐达的脚哀求道：二爷救我，我冤枉呀，冤枉呀。狱卒送进来三张椅子一张桌子，叶广将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开始往外拿酒菜，徐达搀起王臣坐到桌边道：边吃边说。王臣看着丰盛的酒菜问：这是什么饭？徐达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从家里带的，不是断头饭，断头饭估计明天牢里会给你送的。王臣呆若木鸡，叶广为王臣斟酒道：早就跟你说，得志莫猖狂，你却丧心病狂。你瞧你到江南都干了些什么，敲诈勒索，贪污受贿，残害百姓，奸**女，随便哪一条都够杀你的，你还冤枉，我看一点都不冤枉。王臣开始胡吃海塞，他也不用筷子了直接上手抓，徐达问：你干了这么多坏事，为什么还敢回京来，你为什么不跑路。王臣拿起酒壶对嘴喝酒咽了一大口吁了口气恨恨道：王敬说他要回京去找陛下找贵妃控告尚铭栽赃嫁祸勾结外臣，要我一定要看好财宝安全送往北京，重阳节就要到了只要选几样宝贝送进宫就会安然无恙。徐达道：你终究是放不下你的家产，舍不得一走了之。王敬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你，朝野沸腾言官御史们好像捡到了宝，夹枪带棒的指责陛下与贵妃，有的已经直接开骂。你的弟弟王完徒弟王钊等人经不住拷讯也已经把你当做罪魁祸首供了出去，无论你交不交代画不画供，这案子已经定了。王臣问：我死定了吗？徐达道：死定了，都察院已经把你的家眷全部扣押起来，房子田地及你的那些财宝全部都被查封，只等陛下御批抄没了。王臣问：王敬呢？徐达道：他家已经被司礼监抄没了，本人也被扣押在司礼监礼仪房，怎么发落还不知道。王臣笑道：我还以为他会没事呢，原来也是这么惨，无论如何钱没了都是悲惨的，果然是出卖了我也没得到好下场。他随即叹息一声道：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呀。他看着徐达道：我弟弟徒弟他们会怎样？徐达道：怎么也要充军发配了。王臣道：没想到你会来送我一程。徐达道：你虽然贪财好色却不是阴险小人，当年我在卢沟桥遭遇李文昌暗杀，多亏你用大还丹救我一命，想来想去还是要来送送你，不然内心有愧，你还有什么遗愿与后事要我帮你办吗？王臣道：无论王完他们被发配到哪里都是凄凉困苦的，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恐怕也会很悲惨，若被抄家他们生活将更加艰难。冬天就要来了，若你有心，就帮我关照他们一下，不要让他们冻死饿死在路上。王臣跪了下来磕头，徐达扶起他道：我答应你。王臣道：王敬到江南之前李孜省告诉王敬，常熟道士黄公望墓中也许有稀世之宝，更可能有传说中的《金丹火候诀》。徐达道：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什么是《金丹火候诀》。王臣道：据李孜省说，那是道教金丹派世代相传的内丹修炼秘法，只要修炼有成就可以成为红尘散仙逍遥于天地之间且长生不老。徐达道：又来一个骗皇帝的，崔志端费尽心机弄了本《先天功》献给陛下，最后那个功法要清心寡欲断绝人伦，不能近女色的功法对于陛下都是屁用没有。王臣道：这个不一样，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家男女双修无上内丹功法，是可以使修炼男女一起成仙的房中秘术，至高无上。陛下可以练，还可以借着房中之术长生不老。徐达道：这还真是为陛下着想的一部功法呀。王臣叹气道：所以王敬就记在心里，他专门为此去了常熟并要我去盗墓寻宝，我没有办法只能带人掘开了黄公望的墓。墓室里只有一口棺材，我们打开了黄公望的棺材，他棺材里也就三件东西。一个青玉枕头，上面都是裂缝，后来王敬找人鉴定，是件宝贝，名为焦湖枕。两个卷轴，一个是赵孟頫的画名为《三教图》，一个是元末金门羽客方从义的《神霄仙府图》，并没有什么《金丹火候诀》。徐达问：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王臣喝了一口酒道：不要着急，慢慢听我说。后来我们到了苏州，曽克彰来找王敬，王敬就把《神霄仙府图》拿给他看，他说金门羽客方从义是黄公望的师兄，方从义归隐前画了幅《神霄仙府图》给了黄公望，同时把自己的随身通天罗盘也送给了黄公望，说只要按图索骥并使用通天罗盘就可以找到白玉蟾的神霄仙府，如果黄公望看破红尘就可以去神霄仙府找他。十几年后，黄公望约了志同道合的好友倪瓒、张伯雨一起去找神霄仙府准备隐居，可是临行之前黄公望突然生病三人只好推迟寻仙归隐的计划。三人分手的时候黄公望将通天罗盘分为三部分，三人各拿一部分并约好第二年春天在张伯雨出家的茅山元符万宁宫汇合再去归隐。黄公望归家不久就死了，张伯雨与黄公望最为知己，听说黄公望死讯不久之后也死了。张伯雨手里的是通天罗盘的内盘，从此留在了茅山派成了茅山派镇派之宝名为天罡盘。曽克彰就是茅山派出身，他师父就是现在的茅山派掌门三茅山华阳洞灵官朱崇润，我们并没有找到通天盘的天池，所以曾克彰以两万两的价钱买走了《神霄仙府图》，还要我们再去黄公望墓里仔细找一找通天盘天池。这个时候，王恕已经派了官差从早到晚的盯着我们，所以我们没有再去黄公望墓。徐达笑道：只听说曾克彰是江西第一风水师，没想到编起故事来来也是江西第一，黄公望、倪瓒纷纷出场，元四家一个故事里面出了俩。王臣道：两万两买一幅画，我不觉得他是在编故事，而且确实有个罗盘天池在黄公望的棺材里，当时棺材里边的起了阴煞之气场面有点混乱，我见棺材里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立刻就给藏了起来。我还算懂一点风水八卦，也用过不少罗盘，我绝对可以肯定那个天池一定是方从义的通天盘天池。后来曾克彰又偷偷来找了我，他问我到底有没有见到通天盘天池，我觉得那是个宝贝所以一念之差没有舍得卖给他只说绝对没有见到。我就要死了，既然你答应帮我照顾家人，我现在就把那个东西给你吧，你要是卖给曾克彰我想至少也能得个一两万两。徐达惊愕万分不禁问：这个东西在你身上吗？王敬狡黠一笑脱了裤子蹲了下来，他稍稍用力就有个闪耀紫光的小圆盘掉落在地，他捡了起来用酒水洗了洗道：拿去吧，我这些天都没有大便，这东西是干净的。徐达与叶广面面相觑，虽然感觉恶心可也十分惊讶王敬的本事，叶广忍不住问：你，你这是什么功夫？王敬道：我年轻的时候给南京魏国公府看过银库，我们那些看库的为了偷银子就苦练缩肛功，这功夫练久了就可以夹带一锭十两的银子，这是个圆形半球盘子，比银子舒服多了。王敬把东西擦干净递给徐达，徐达还是觉得恶心就拿出手帕包了起来看也不想看，王敬道：我死了之后，你帮我的尸体收敛一下，找具棺材卖了，就不要立碑了。徐达点头，王臣又开始胡吃海塞道：来生再见吧，我这几年吃喝嫖赌享尽了富贵玩够了女人，值了。

  徐达走出都察院大牢，司礼监典薄李广走了出来问：怎么样，他可有与你交代什么？徐达拿出手帕包裹的通天盘天池道：交代了，东西果然是他拿的，我答应帮他照料家人，他就把这东西给我了。李广将浮尘插到腰带里双手捧过来手帕，他缓缓打开手帕只见通天盘天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竟然不见了紫色，李广问：锦衣卫都察院都搜过身了，你说他藏哪儿的，难道真的如传说，这个家伙可以隔空摄物？徐达道：我一定要告诉你，不要叫陛下摸这个。李广问：为什么？徐达道：因为这是王臣拉出来的东西。李广笑道：二哥不要开玩笑，传说这可是陨铁制作的，怎么可能吞的下去，那人就死了。徐达道：塞进去拉出来，这叫缩肛功。李广皱起了眉头道：真是缺德玩意，辱没先贤，污秽神器，真是罪该万死。徐达道：我看你对这件事很上心呀，上蹿下跳的，你也想阴阳双修羽化登仙呀。李广道：白玉蟾的秘法可不止一样《金丹火候诀》，还有一套《琼山真悟录》乃是金丹派修炼内丹的无上心法。我初入宫还在内书堂的时候就喜好金丹派的内丹功法，后来孙道玉真人进宫我正好在陛下身边侍候从此启蒙，这些年拜在玄妙真人萧崇玉门下修炼武当派《太乙内丹功》，现在已经是炼精化气上境界了，只要再下点功夫就可以进入炼气化神下境界了。苦恨这些年就差一点点，你不懂内丹术，白玉蟾可是金丹派的祖师爷，他的修炼秘法我只要学一点点就大功告成了。徐达道：我看你练功练得脑子都坏掉了。李广将通天盘天池包裹起来小心的放进一个绣有太极八卦图的昭文袋之中，徐达站住弯下腰看了看昭文袋问：你这个昭文袋很别致呀，哪里弄得？李广道：本人依照宋朝枢密院昭文袋样式设计，内府巾帽局工匠用心特制。外面是锦绣太极图里面是犀牛皮，柔软不变形还有夹层暗袋，袋口有两片磁铁片条可以密闭袋口严丝合缝，防水防火还防盗，名为紫府乾坤袋。徐达笑道：老七不简单呀，紫府乾坤袋，给我搞两个。李广道：口气真大，这是专门给司礼监太监及文书房的文书奉御制作的，一人一个你还两个。徐达道：啰嗦，就说能不能搞定。李广笑道：别人不行，您说了还能不行吗？徐达道：样式不错，设计精妙，回来把图纸拿来，我在外边找人来仿制，算你一份子。李广问：真的吗？这个也能赚钱？徐达道：改一下锦绣，绝对能赚钱，我有数。两个人往外走，快要分手的时候徐达问：王臣就一定要死吗？李广点头道：一定要死，他不死，这把火就要烧到陛下身上了。徐达道：能保全尸吗？李广道：保不了，明天就要在西市砍头，然后送往苏锡常被害州县示众。李广带着通天盘的天池回宫，他在西安门外与在此等候的曾克彰会面。李孜省虽受皇帝宠信但他是靠着进献淫邪方术发迹的所以在京城声名狼藉，曾克彰靠着李孜省的关系以一个火居道士身份做了道录司左至灵以致物议沸腾。李广也不下马车只是来开马车帘子与他说话，曾克彰问：有没有通天盘天池的下落？李广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王臣藏了起来，徐达答应帮他照顾家人，他就拿了出来给徐达作为答谢。他把包裹通天盘天池的手帕递给曾克彰，曾克彰撸起道袍袖子小心的接过包裹手帕轻轻打开看到通天盘天池紫光熠熠不禁小心抚摸道：果然是宝贝呀，李公公请看，这天池盘体与磁针都是陨铁制作浑然一体，外罩是一枚完全透明的淡紫水晶打磨而成，与盘体也是严丝合缝。这枚水晶很有来头，名为暗夜紫，夜晚可以发出莹莹紫光照耀整个罗盘，而太阳底下却几乎看不出紫色。李广道：通天盘不是说有三部分吗？你现在有了两个部分，还一个外盘在哪里？曾克彰道：那个外盘几经辗转到了龙虎山正一真人府手里，七八十年前也不知是哪位真人把那个外盘镶嵌了一面玄铁磨制的镜子取名降魔玄天镜，如今悬挂在授箓院大堂，早几年我云游的时候就看到了，只要陛下一道圣旨命正一真人张玄庆送来即可。李广有点激动的问：三件找齐我们就可以去川西大雪山寻找紫霄仙府了吗？曾克彰道：通天盘三分，辗转一百多年，组合起来也不知还能不能用。李广道：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我这就去向陛下禀报这个好消息。

  李广兴冲冲的前往乾清宫，他从西门进宫经过仁智殿转往乾清宫。他在仁智殿门口看见仁智殿的宫廷画师们都跑出来看热闹，门口有两个太监好像两个女人一样纠缠在一起撕扯抓咬，李广看到了吴伟便问：吴小仙，什么人打架？吴伟问：你能不认得他们？李广道：披头散发的，难以分辨。吴伟道：这是内官监太监梁芳在与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尚铭在打架。李广笑问：为什么呢？吴伟道：谁知道呢，我正跟尚公公说话，尚公公要我为他画一幅中堂，梁公公从背后给了尚铭一脚，尚铭怒了，转头就抓住了梁芳的头发抓他的脸，就这么打，打了有一会了。李广笑着问：怎么也没人劝一劝呢？吴伟道：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人还是离远一点，他们打累了也就不打了。说话间，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急匆匆赶过来，他命令几个内侍将两个人拉开道：你们都是堂堂太监，还有一个在司礼监提督东厂，你们这样，明天就成为宫廷内外的笑柄，置陛下颜面何在？你让陛下拿你们怎么办？如此不识大体，如此有失体统，又何以自处？尚铭站定了整理衣冠也不说话，梁芳道：他就是欠打。萧敬道：你们与我一起到司礼监去问话，让我听一听，你们到底谁有理。他转过脸对围观的众人道：散了吧。李广要走，萧敬叫住他问：你要去哪里？李广道：小的回乾清宫呀。萧敬道：陛下最近忧心宣大战事，你就不要拿这件事烦扰陛下了。李广道：小的明白。梁芳冷笑道：我犯不着跟你说，老子初授内官的时候你还在乾清宫倒马桶呢，你算老几呀。梁芳拂袖而去，萧敬瞪了尚铭一眼道：你惹这个无赖干什么。尚铭委屈道：不知他抽什么风，上来就打。萧敬道：为什么你自己应该猜的七七八八了吧，不说别的，昨天你跟陛下推荐段英做御药房太监，还说柯兴在内官监素有贪名，你这不是打内官监太监梁芳的脸吗。萧敬道：我也是实话实说，柯兴确实不合适。萧敬道：你是东厂提督，不可干预内府人事，这是祖宗的制度，柯兴合不合适怎么也不该你说。尚铭低头不说话了，李广咳咳问：萧司礼，小的可以走了吗？萧敬道：你去吧，不要乱说话，今晚可是我当直司礼监。李广溜溜达达的走了，萧敬对尚铭道：你走吧，等会跟陛下为你说话的。尚铭道：谢谢大哥了。萧敬道：我与你一起进的宫，相互扶持许多年，你是有才干的，憋屈压制了自己许多年，进了司礼监手握东厂难免志得意满。可是你要听我的劝，在宫廷内外行事务必谨小慎微，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得志莫猖狂，如汪直就是前车之鉴。我们这些人头上只有一块天，没有自己的小天地，也不能有自己的小天地。还要少树敌，多拉拢人心，尤其不要去惹昭德宫的旧人。再说，万二爷过去了，你若是去找他家人的麻烦，你说皇贵妃会怎么想？欺负孤儿寡母吗？尚铭问：徐达找到了大哥了？萧敬道：他的表妹马真给萧聚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去看了看两个小娃娃，小娃娃还真的很可爱呀。你说你要整他，我何以自处？萧敬说话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却始终以一种少见的凌厉目光注视着尚铭，尚铭打了个寒战有点结巴的说：我，我没有呀。萧敬问：那么你派人调查回春堂做什么？尚铭道：没，没有呀。萧敬微笑道：没有最好，不要没事找事。徐达这一次自绝域救回周彧之子周瑭，保全了朝廷与太后的体面，陛下龙颜大悦。明天君前奏对，你是不是一定要逼着他把你在塞外的一些事情说给陛下听呀。尚铭头深施一礼道：兄长，一定有误会，小弟侄儿马上要结婚，到时我一定请他来，好好消解一下误会。萧敬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和和睦睦的多好呀。尚铭再行礼，萧敬转身走了，尚铭站起来内心满怀怨憎，他现在已经是司礼秉笔兼任东厂却还仍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万通家奴，而这个徐达就像一只狡猾的蜘蛛不停的在编织着保护自己的蛛网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就要扯断这蜘蛛般的关系网了，这个时候萧敬的侄孙诞生了从而使得萧敬完全站到了徐达那边去了，而自己已经与李荣失和再也不能够得罪萧敬否则自己将在司礼监孤立无援。尚铭怏怏出宫，他坐着穿宫轿回了东厂并更换便服准备出城去见屠美卿。这时候，尚镛与汪宪一起来见尚铭，他们看着侍候尚铭更衣的江训欲言又止。江训拱手弯腰离开了尚铭的直房，尚铭坐下来板着脸问：又是什么事？汪宪看看尚镛，尚镛又看汪宪，汪宪跪下来磕头道：塞外黑虎山出了点事。尚铭问：什么事情？汪宪道：燕狗子反水了，他扣下了兴圣宫宝藏想据为己有。我弟弟与他翻脸，双方就在黑虎山火并。燕狗子的弟弟死了，我弟弟也死了，我妹夫田广只身跑回来报信。尚铭愣了好一会问：兴圣宫宝藏在何处？汪宪道：情况太混乱了，黑虎山血流成河毁于大火，宝藏与燕狗子都不知去向了。尚铭咬牙切齿瞪着尚镛道：蠢货，本太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土匪强盗反复无常不可依靠，你当年说什么？燕狗子是义气之人，绝不会忘恩负义，若能搭救他免于一死，他必以死相报。现在看来，都是屁话，当初就应该让他被砍头，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事。燕狗子要是把事情抖落出来，我已经禀明陛下是江湖妖妇黄太真先一步盗取了宝藏，我就犯了欺君大罪。必须找到燕狗子与宝藏下落，一定要找到燕狗子，格杀勿论格杀勿论，所有可能泄露这件事情的人全部都要杀了。你，汪宪，什么都不管了，马上召集人手到塞外去找到燕狗子，找到就杀千刀万剐。汪宪道：卑职马上去办，马上出发，一定要燕狗子挫骨扬灰。尚铭闭上眼睛头又开始剧痛，他摆摆手道：滚，马上滚出去。尚镛与汪宪起身要走，尚铭道：不可张扬，不要用朝廷的人，重金从江湖上去找一些帮手，凡是有泄密的立刻杀掉。汪宪叩首道：卑职明白。他们走了之后江训进来道：厂公，白夫人身边的公孙姑娘来了。尚铭吁了口气道：有请。尚铭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面等着，公孙姑娘是屠美卿最信任与亲近的女总管名唤公孙敏，公孙敏常年手拿一支湘妃竹笛又出身登莱四家之一的公孙家所以人称渤海湘妃。公孙敏裣衽道：司礼，夫人特意吩咐妾身前来提醒您，今天可是屠老爷子乔迁新园颐养天年的大日子，不要去晚了。尚铭拍拍自己的脑门道：是喽，是喽，是今日呀，我就说有什么事忘记了，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马上更衣，一会就过去。公孙敏笑问：尚司礼，可不能空手去呀。尚铭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竟没有准备，带我回家去找一找。公孙敏奉上一个螺钿小盒子道：白夫人已经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尚铭打开来看原来是一枚印章，尚铭久在宫廷也略有些见识见到此物便问：田黄印章？公孙敏道：这乃是本朝篆刻名家郭宗生前所造，高山流水。他死了，此物自然更为贵重了，屠老爷子最喜爱搜集古今印章自己也精研篆刻，你送这个一定能够让老太爷高兴。尚铭点头道：美卿费心了。公孙敏再裣衽道：老太爷年纪大了，越发尖酸刻薄，说话也不如以前知道分寸了，夫人请您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尚铭道：不敢，不敢。尚铭送公孙敏出门之后立刻焚香沐浴更衣，江训侍候左右并为尚铭重新梳头理发整理衣冠，总的来说尚铭还是一表人才的若不是个太监也算是有些风度。他与屠美卿关系特殊，这次去恭贺屠宗顺乔迁新居也就等于去看看情人的父亲，这是大事情绝对不能输了礼数与面子。尚铭道：江训，叫李凤准备仪仗，要按照司礼监太监的仪仗来，他不懂那些，你去安排一下，务必显得威风，也是给屠老子爷子长脸。江训道：怕只怕屠老爷子不这样想。尚铭起身捋了捋袖子道：只要我礼数到了，美卿知我心意就行了。江训去安排了仪仗，东厂官校全副武装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厂公前往屠宗顺的养老园子，这一路真的是威风八面气势逼人所有路人是望风而逃避之唯恐不及。

  屠宗顺从正统朝来京城做珠宝生意转眼已经快四十年了，四十年间他在京城苦心经营二十年前开始叱咤风云如今已经是京城首富，他的多宝堂珠宝行也已经是天下第一大珠宝行字号遍布南北二京及十三布政司。屠宗顺去年就将所有的生意交给了大儿子屠芝打理，他在北京城什刹海边上买了一个园子作为自己养老所在并且照着苏州园林的样子进行了改造。说起这园子就是故锦衣卫都指挥使万通的牡丹园，屠宗顺在万通还没有死的时候就看上了这个园子，等到万通死了这园子对外卖了屠宗顺立刻不惜代价的买了下来并耗费巨资且费尽心思的进行改造。如今园子大功告成，屠宗顺信佛而这个园子正好被法华寺与广化寺夹在中间，没有比这个位置更称心如意了所以他将牡丹园的牌匾改成了如园。屠宗顺有的是钱，如园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清新雅致的隐逸之所，虽然身处北京城中心却没有定点烟火气真的好像世外桃源。屠宗顺虽是个商人但却不算个俗人，自从皈依佛教之后潜心禅宗佛法兴趣也日益变得雅致，比如书法、篆刻、茶道、围棋之类交往之人也变成了文人墨客翰林清流得道高僧。尚铭在万通还活着的时候来过牡丹园，而现在再来牡丹园已经物是人非景致也已经完全不同，屠宗顺的大儿子屠芝正在门口招呼宾客看到尚铭来了立刻迎了上来。尚铭在屠芝的引领下向园子里面走去，江训与李凤在门房停下来送礼登记，屠家的一个管事打开礼物盒拿起印章一边写一边喊道：尚司礼有礼，郭宗刻高山流水田黄印章一枚。江训看着这管事也就二十多岁，礼单上的字写的也不错，主要是他有一对大小眼也就是传说里的那种阴阳眼。江训问：你叫什么，咱们见过吗？这管事起身拱手笑道：小的叫黄越，与公公应该没见过，您应该见过我爹。江训道：黄大经，你爹是阴阳眼黄大经吧。黄越笑道：正是。江训问：你怎么会在屠家？黄越道：小的早些年就在多宝堂学徒了，师父是古玩行里的神眼老赵。后来师父出去单干了，我还是呆在多宝堂，一直跟着大少爷打杂。江训问：你爹呢？这些年没见了，他跑哪儿去了？黄大经道：他最近几年都在西南一带走动，今个也来了，等会你们一定能见到。屠家有另外的下人领着江训李凤往里走，李凤问：黄大经，莫不是湖广麻城的那个黄大经？江训道：就是他呀，你听说过？李凤道：阴阳眼黄大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邙山派弟子，以前是个盗墓贼，常年在西南一带活动。虽然生了四个儿子却先后死了三个，有算命的说他是挖坟掘墓造孽太多，五六年前就改行倒卖冥器不再下墓，这个黄越应该是那个活下来的孩子。他们走进西花厅，江训抬头就看见了黄大经，黄大经正与一个干瘦身板的鹰钩鼻子说话。黄大经看到江训笑着迎了上来，他还拉着那个鹰钩鼻子一起过来为江训引见，江训看这人也十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黄大经道：这是我内兄，前锦衣卫北镇抚司理刑镇抚使章瑾，不久前被召回京城授任锦衣卫所镇抚。江训道：我就说眼熟来着，是章大人呀，真的是好久不见了。章瑾冷冷道：是呀，好久不见，自西厂将在下充军湖广就没再见了，您没想到还能见到我吧。江训道：那都是汪直瞎胡闹，我可一直对您十分钦佩的。章瑾冷笑了起来，黄大经也跟着干笑，章瑾看着李凤道：这不是赤练蛇李凤吗？看着现在也出息了呀，我来京之前还与你姐夫吴绶喝了几杯呢。李凤问：他怎么样现在，好像削职为了吧。章瑾道：他要去贵州投靠他的大哥贵州总兵官吴京了，毕竟世家子弟，说不准过几年又能够翻身也难说。李凤道：不是世家子弟，您不也翻身了，您也是有大才的人。听说您在贵州镇远开了间来宝商行，不但往宫里送大木还外带着做宝石买卖，虽然几千里外但这京城的钱您可没少挣呀。章瑾道：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呀，这么，又盯上本官了吗？李凤道：我这都穷死了，只想着您要是发财的机会，指点一下我这后生晚辈。章瑾也不理他而是走过他拱手抱拳与别人说话道：神眼老赵，你老小子还这么精神呢。神眼老赵道：章大人呀，听说您被召回了，又到锦衣卫当官去了，本来想去拜访，可是一想您可是大人了，怕是见不得咱们这些个草民吧。章瑾道：就别胡扯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徐达没来吗？赵荣道：这以前是万通的宅子，金香玉就是死在这里的，他心里有阴影。特意叫我带着礼品来祝贺屠老爷子的乔迁之喜，知道你恐怕会来，让我给您问个安，说江湖晚辈后生，前段时间不在京城，没给你接风洗尘，这顿饭请您一定给面子补上。章瑾道：我知道他明日早朝后要陛见，我明个什么事都不干，就在江南春等他请吃饭，有要事相商，不来他是我孙子。赵荣道：我一定转告他。李凤与江训到一边坐下来喝茶，江训道：咱们也要做点生意，现在东厂的钱都叫尚家人赚去了，咱们比西厂的时候还要穷，这样是不行的。万一有了什么事，求谁办事不要钱，想要翻身，没有钱你就是一条死鱼。李凤欲言又止，江训问：你想说什么？李凤低声道：周冕倒有个路子。江训问：什么路子？李凤又凑近了点道：他堂弟叫周广，是海兴一带的走私贩子。他说他可以往北京运送海鲜贩卖，这个生意是暴利，每个月都能有万把两左右的纯利。江训瞪大了眼睛问：你没听错，纯利万把万？李凤道：没听错，少说一些也有七八千两。江训问：这么赚钱，他找我们做什么？李凤道：如今北京的海鲜生意都被四喜堂的给垄断了，谁都不许做，欺行霸市。咱们只要干掉四喜堂，就可以把这个生意抢过来，不然一条鱼都进不了京城。江训问：四喜堂，有什么厉害靠山吗？李凤道：四喜堂的掌柜王虎外号王疤瘌，是山东左参政刘显的外甥，京城的关系也就是尹龙的小舅子礼部员外郎杨粲，杨粲的老婆是王龙的妹妹。江训道：有搞头呀。两人正窃窃私语，只听有人大声道：各位，菩提堂落座吧。屠宗顺在如园二进院里修建了一座菩提堂，虽然叫堂但却按照大殿规格造的，这个殿堂里面布置的与寺庙无二而南面则是罩着黄绢布的莲花坐佛。潭柘寺的主持慧灯与天庆寺的主持善清一起做法事佛像开光，大殿地上有按规则排列的蒲团都写姓名条众人各自找各自位置站定。诸如司礼太监李荣、尚铭与御用监太监韦兴这些地位高的都站在屠宗顺左右，其余宾客随从依照他们的身份次第往下分站大堂左右，两个大和尚带头做法事礼佛为其余佛开光撤去金黄色罩布。只见紫金莲花座上有一尊真人大小的青玉佛，佛像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宝石镶嵌竟然炯炯有神，他身披袈裟也镶满了佛家八宝宝石看着耀眼当真有点佛光普照的意思。大堂上的人们都发出了惊叹之声，屠宗顺十分得意地看着堂上众人拍了拍手，屠家的男仆端着小茶几鱼贯而入放在宾客蒲团前，丫鬟们随后端着装有四道菜一壶酒及餐具的托盘放在小茶几上。屠宗顺笑道：老朽吃素二十年了，当着佛祖即便招待贵客也不敢杀生，不过酒还是可以喝一点的。众人盘腿而坐像和尚一样开始吃斋，李凤感觉这茶几、餐具及菜样都不像凡品便低声问江训：这餐具斋菜可有说法，不会就是普通斋饭吧。江训低声道：这是上堂吉祥斋，京城最上乘的斋菜，只有天庆寺才有。餐具都是和尚带来的，成套成套的专门从景德镇定制的骨瓷。这几样菜你看着简单至少也要十几两银子，和尚上门来做那是更贵，不是达官贵人你就是花钱他们也不来。李凤咋舌道：京城原来和尚也这么奢侈。江训吃了口香菇菜啧啧道：美味呀，多吃少说话，别像个乡巴佬。李凤吃了一口这所谓上堂吉祥斋立刻眼睛亮了，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素菜也就不再说话而是低头不停地吃。他吃噎着了就倒酒喝，没有想到这酒也非常的甘醇可口沁人肺腑，李凤打了个嗝江训瞪着他又摇了摇头道：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李凤低声问：这什么酒？江训呡了一口道：这是山东的孔府秋露白，我在刘伶醉喝过，算是山东时下最好的酒了，因为是曲阜衍圣公府招待宾客祭祀孔圣人的酒所以在京城文人中相当流行。李凤问：贵吗？江训道：自然是贵的，主要是产量少，你买不到呀。屠宗顺也不敬酒，大家喝的差不多了，屠宗顺咳了咳站起来道：大家吃好喝好可以四处看看，我这园子后面还有一个兰花草堂，对着什刹海，风景也是不错的。宾客们吃饱喝足有的就走了，也有好奇的三五成群一起参观如园，李凤江训远远跟着尚铭就来到了如园后面濒临什刹海的兰花草堂。这真的是一个草堂，草堂周围满地都是盆栽的兰花，品种很多有的开花了有的没开花，你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不禁神清气爽。屠家的女眷陆续走上草堂小码头上的一艘画舫，尚铭与屠美卿送屠美卿上船有说有笑眉飞色舞。屠芝陪着章瑾、黄大经两人也来参观兰草堂，这个时候屠芝正望着尚铭与屠美卿脸色十分难看，他看见江训李凤向他这边看过来就转过脸去对章瑾道：那边有一片苇荡，老头子围了起来修了个钓鱼台，有凉亭我们去那里坐坐，清静。章瑾看着尚铭与屠美卿卿卿我我又看看屠芝，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屠芝此刻板着脸已经走向了苇荡那边，章瑾与黄大经面面相觑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苇荡里边的钓鱼台凉亭。凉亭上有匾写着三个鸟篆子陵台，黄大经眨巴眨巴大小眼笑道：老爷子是自比严子陵了，说真的，我是真的开了眼了，这北京帝都之内还有这等隐逸风流所在。屠芝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有丫鬟立刻端着茶水上来侍奉看茶，章瑾道：能让阴阳眼开了眼，这园子花了多少钱恐怕也无法计算了吧。屠芝道：不计其数了，话说回来，看你两欲言又止，想必一定有事要说。大家做生意也有年头了，不要见外，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绕来绕去。章瑾道：大掌柜可知木邦的思柄法。屠芝慢悠悠道：他是云南木邦罕乐法老宣慰的外孙，他父亲叫思外法是罕乐法的左膀右臂，罕乐法就把女儿囊罕弄嫁给了他。我与他父亲思外法关系不错，也见过他母亲囊罕弄，有一些生意来往，也算是世交。母子两现在拥兵自重割据孟密宝井，与木邦宣慰罕落法断断续续打了有二十年了吧。不过却没见过思柄法，自打他父亲死了，木邦混战就断了联系。章瑾道：思柄法来了京城进贡，送了不少东西进宫，出手很大方。屠芝也不说话就看着章瑾示意你继续说，章瑾咽了口吐沫道：他想请朝廷准许他在孟密开立宣抚司，我帮他往宫里送了东西混了个知名，但这种事情终究是朝廷的事情一定会付之阁部会议，兵部吏部尤其是内阁这些个大臣们不同意或者有意见终究难以成事。屠芝问：你们现在关系很好吗？章瑾道：我在西南不少生意多亏有他们母子照顾，转卖的宝石也多半来自于他们控制下的宝井，他们也是打累了想坐下来与罕落法好好聊一聊，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罕落法自命正统替天行道，他不跟你谈呀。屠芝道：朝廷的事自有内阁六部九卿去管，我们把生意做好就行了，这些国家大事轮不着咱们操心吧。章瑾道：我们帮了他的忙，他们在孟密站稳了，这生意不就更加兴旺了吗？天天打，生意都没法做了。屠芝问：我们？这里也有我吗？章瑾道：您看，这孟密的宝石翡翠产可观，一旦战事平息商路无碍，宫里需求再大也要不了那么许多。只有通过翠玉轩打开销路，哪怕您多赚一些咱们不也薄利多销吗？屠芝问：那我多赚一些是多少呢？章瑾道：我可以与您立约，凡是来宝这条路子来的宝石无论是红宝石还是翡翠，我就送您这儿来，您看着给点钱就行了。屠芝道：也不要这样说并不实际，北京珠宝行初一十五都会公布当行宝石玉料市估值价，无论宝石玉料品种价钱都是全国最高的。我按照北京市面的估价倒扣五成，你要是觉得可以，这生意咱们就做，以后只要你说你能做的宝石翡翠玉料，我翠玉轩就只与你一个来做。章瑾问：那宫里的生意呢？屠芝道：还是你的来宝堂做，过去万通要做我们就不做了，现在梁公公要做我们也不会去做。你做还是可以的，有韦兴罩着你你就不用担心，毕竟梁公公与韦兴不分彼此的，我做就不行了。章瑾问：那么，我可以预借一些料款吗？屠芝道：不高于货值一半，结算时加倒扣货值一成为月息。章瑾道：你还真够狠的。屠芝道：你借钱只能借一个月，超过你再开始付利息。章瑾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屠芝呡了口茶问：还需要我做什么呢？章瑾道：您与李荣李司礼向来要好，还娶了她妹妹，孟密开立宣抚司一事还是要请李司礼周旋。屠芝道：章兄还是会算计得很呀，不过，即便如此，阁部那边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章瑾道：这个我有门路。屠芝道：咱们说的生意还要写个文书，你要是不按规矩来我就会告你再讨债，咱们再熟悉这话我也要先跟你说清楚。章瑾道：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敢欠你的钱呀，你需要契约我们就订立一个。屠芝真的叫人拿来笔墨纸砚亲自草拟了个条款，章瑾大致看了一遍就签了字并起身告辞。屠芝也签了字将一张契约递给章瑾，章瑾道：我要这也没有用，你这个人我知道，做生意最讲信用，只可能我违约你是绝不会违约的。来宝堂才到货一批，红宝石、翡翠、象牙都有，而且这批红宝石的成色真心不错，比思柄法进贡的那一批红宝石也不差多少，你可以叫黄越去来宝堂在张家湾的货仓验货付钱。屠芝送章瑾与黄大经出门，黄大经问屠芝：大掌柜看来，犬子黄越可以独当一面了吗？屠芝道：如你们来宝堂那种生意规模是肯定没问题了。黄大经道：那我们想叫他出来管事了，章瑾在锦衣卫有官职，我也准备在朝廷谋个官职，孩子也大了，总不能让人家指着背后说我是盗墓贼出身吧，否则在京城是找不到好媳妇的。屠芝道：黄越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姓袁的姑娘。黄大经道：我偷偷去瞧了眼，小丫头长得倒是水灵，英姿飒爽背着剑负着弓骑着马小皮鞭扬着，还真是勾魂，老四眼光不错呀。屠芝道：你说的是袁紫玲呀，她是故广平侯袁瑄的孙女儿，虽然袁家失去了侯爵但仍然是京城名门，人家看不上你儿子的。黄大经道：我心里有数，可是我这个儿子看来是个情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所以我才要奋发图强，无论如何弄个官职，还准备给我儿子也弄个官。屠芝道：你还真敢说，官就那么好弄吗？好，就算你弄个官，人家袁都督是正二品，曾经在漠北与先帝共患难过，能看上你这邙山派的？章瑾道：也不要这么说，黄大经是黄庭坚的十八代孙，书香门第，自己也是南京国子监监生的出身。屠芝问：那怎么又流落江湖挖坟掘墓去了呢？章瑾叹气道：都怪他自己色迷心窍，拜在了金峰和尚门下。屠芝问：谁是金峰和尚？章瑾道：邙山派掌门司马陵的师弟张金峰，他有个女儿叫张绮，长得很漂亮江湖上称为夜莺，有一年她到南京去贩卖古董与黄大经一见钟情，黄大经为了张绮就拜在张金峰门下与张绮一起挖坟掘墓。屠芝道：原来如此。黄大经叹气道：我绝不能让孩子再走我的缺德路了。章瑾与黄大经走了，屠芝到佛堂后边的书房去见屠宗顺，屠宗顺坐着喝茶，老总管屠守忠正在逐个端详点评宾客们所送礼物，屠芝道：父亲，你要管一管二妹了，她竟然当众与太监打情骂俏。屠宗顺道：太监而已，不必太在意。屠芝道：我看尚铭自从进了司礼监之后就有些忘乎所以，诸多贪暴不法还四处树敌，只怕是没有好下场，二妹将来要是被殃及，我们屠家也难脱干系。屠宗顺道：咱们屠家自从先帝爷的时候之所以能在京城屹立不倒，那就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要两面三面下注，你妹妹下她的，你下你的。屠芝道：话虽如此，这也太丢人了，她毕竟是个寡妇，还是我朋友白老二的遗孀，你也知道，白老二生前对她有多好，要吃心肝白老二都会马上割下来给她。屠宗顺道：死了就是死了，你妹妹也要过日子不是，她也不容易，一个寡妇操持这么大事业，咱们就多一些包涵吧。屠芝道：我什么都能当看不见，救她勾引太监这件事我看不过去。屠守忠道：老爷，有东西了。屠宗顺问：什么呀？屠守忠将一枚印章奉上，屠宗顺早已老花此刻拿的远处眯眼端详了一番笑道：高山流水，嗯，郭宗所造，倒是少见的珍品，谁送的。屠守忠道：尚司礼。屠宗顺道：倒也用心，知道我好什么，可惜是个残废，终究做不了女婿。屠芝又好气又好笑道：一枚印章就让父亲有这个心思了。屠宗顺道：你是我儿子，你倒是给我弄去呀。屠守忠咦了一声道：这是传说中的叆叇吗？他拿起来有两个玻璃片子的东西端详，屠宗顺站了起来走过去接过来又对着字迹照了照微笑道：这就是所谓叆叇，老年人眼花，戴着就可以看清文书字迹，不过这种样子的倒是见所未见。他将叆叇架在鼻梁上，叆叇框架上有两条腿儿可以搭在耳朵上，他左看右看拿起一本书看了看笑道：奇物，奇物，这就是知道我眼花，特意给我送这玩意。屠芝问：你看得见字了？屠宗顺笑道：看得清，看得清，宝物呀。他拿起叆叇盒子看了看道：锦衣卫千户徐达奉上琉璃书文镜，原来是这小子呀，亏他还记得我老花多年了。屠芝道：不都是水晶的吗？为什么叫琉璃，这个命名不妥呀。屠宗顺道：并不是水晶，这应该是阿拉伯人说的玻璃，产地在元朝那个红毛番子马可波罗的老家威尼斯。屠芝道：那还真是远，据说还在阿拉伯万里外。屠宗顺坐到书桌前看书看画看字帖不住地笑着说：清楚了，清楚了。他看看屠芝取下琉璃书文镜道：你去换上官服，带着家里那本千年老山参，等会与我一起出去一趟。屠芝问：去哪？屠宗顺道：还没来得及与你说，李荣说怀恩病重也许不行了，我想老朋友一场，认识几十年了，还是要去看看他。屠芝道：这个继任司礼监掌印自然是秉笔太监覃昌了，关键是谁又接任覃昌管文书房。屠宗顺道：李荣想让我去探探口风，管文书房秉笔太监是大内二当家，与掌印共掌军国大事权倾朝野，论资排辈，无非是萧敬李荣二人之一，本来的好兄弟最近失和无非为此。我们与李荣关系太深了，萧敬上台的话咱们还真不好办，所以才要在尚铭身上做点文章下点注，以免满盘皆输。屠芝恍然道：原来如此。屠宗顺道：在这件事上面，你妹妹可比你明白多了，在京城做生意，与宫廷里打交道，不懂政治是不行的。还一件事情，你要尽快找赵玉芝把拜师仪式办了，然后通过他尽快进入李孜省的圈子里面。屠芝道：我明天去白云观找他，萧崇玉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屠芝去换了衣服与屠宗顺一起去怀恩在皇城外司礼监东面的府邸探望，虽说在皇城里面并不是什么人都进的来但是父子两却看到了怀恩宅邸外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能来怀恩府邸的一定是朝廷上下宫廷内外的达官显贵，屠宗顺供奉宫廷多年以锦衣卫带俸指挥佥事退休，随后屠芝继承了御赐屠家的锦衣卫带俸世袭百户的官位现在也是个千户了，屠家父子为了表示对于怀恩的尊重特意穿着锦衣卫的御赐冠带前来拜见。怀恩与屠宗顺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在怀恩还为显达的时候两个人一直称兄道弟，虽然怀恩做了司礼监掌印睥睨宫廷内外权倾朝野但还是对于屠宗顺十分礼遇。屠宗顺来见怀恩并不需要在门房等待，侍候怀恩的内侍直接将屠宗顺父子领到了二进院子里，这里有不少来探望怀恩的各色人手里也都不是空着手来的。怀恩的侄子马琳看见屠宗顺便上来问安道：屠老爷子您来了呀，可有一阵子没见您来下围棋了。屠宗顺道：最近盖园子事情多，这不刚听说司礼病了，立刻来了。马琳领着他们穿过廊道进入三进院里的大功堂，这堂名是皇帝赐予的屠宗顺见了也要深施一礼拜了再进去。屠宗顺问：怀司礼病情如何？马琳道：痛风，伯父的老毛病了，只要熬夜操劳就会犯，这一次尤其厉害。马琳的大哥锦衣卫指挥佥事马瑛掀开帘子，一个戴斗笠白纱帽身穿宝蓝色对襟衫的女子走了出来，随后混世魔王锦衣卫千户徐达也跟着那女子一起走了出来还背着个药箱子。屠宗顺父子也是吃惊不小，这小子钻天下地还真是无处不在呀。徐达向着屠家父子深施一礼，马瑛道：马琳，你领着徐千户从后角门离开吧。屠宗顺点点头，屠芝则抱拳还了个礼，马瑛拱手笑道：里边请吧。屠宗顺父子走进了大恩堂，堂内居中是厅堂东西皆有次间怀恩住在东次间西边则是书房，而怀恩已经从东次间走了出来在书房门口站住点点头进了书房。侍候他的管事太监郭镛拿着披风紧随其后也进了书房，屠宗顺走了进去笑道：司礼气色很好呀，突然听说您病情严重，这就带了一本千年长白老山参给您。屠芝跪地举过头顶，郭镛接过来放在了一边，怀恩伸了伸腰呡了无耻道：老屠有心了，坐吧。屠宗顺斜着身子坐下来问：您这是康复了吗？怀恩道：孙老五叫他家的丫头来给杂家诊治，谁想到就只扎了几支金针就立刻痊愈坐了起来。屠宗顺笑道：还是怀司礼气运使然。怀恩道：不然，真是痛得厉害几乎死去，小丫头所用乃是失传已久的金针度穴秘术，世所罕见。屠宗顺问：孙五爷有女儿吗？他不就一个儿子吗？怀恩道：妇女失散多年最近才相认，转眼流落江湖二十年了。屠宗顺问：五爷回来了吗？怀恩道：还在朱永军前。屠宗顺道：您可要好起来，您病了这些天，外面传言不少，司礼监没有您主持大局万万不行。怀恩对郭镛道：更衣，我要进宫看看。郭镛道：爷爷，您大病初愈，还是将养几天为好。怀恩摆手道：不行，小王子还在宣大，朱永领兵在外，边塞军情吃紧，我不去看看情况实在不放心。屠宗顺站起来告辞，怀恩道：这本千年山参杂家是用不着了，你带回去吧，在我这里也只能放着，怪可惜的。屠宗顺道：既然拿来了，好歹一番心意，您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怀恩道：最近宣大粮价飞涨，无耻奸商囤积居奇，发起了国难财使得宣大军民生活越发困苦，你要去劝劝你妹夫汤胤祺不要再瞎搞了，再让汤胤祺劝劝他的妹夫周勇，汤胤祺的大昌米行是会昌侯府的生意，周勇为周皇亲家做生意，有些话我还是先说在前面为好，你一定要把我的话传给他们。屠宗顺唯唯，他从怀恩宅邸出来就立刻去了汤胤祺家里，汤胤祺是大昌米行的掌柜而这个大昌米行主要就是替会昌侯府做粮食买卖的铺子。汤胤祺大惊失色，他立刻去见了周记米铺的的周勇，周勇又连夜找到了夏线儿，夏线儿问：这又怎么了？周勇道：怀司礼就是说给我们听的，我与老汤要退出来。夏线儿问：怎么退？所有的粮食明天就到宣府了，转眼就是十几万两的利润呀。周勇道：风险太大了，我们不做了，你把本钱给我们就行了。夏线儿道：怕什么，万事还有梁公公。周勇道：你把钱退给我们就行了，现在就打个条子，钱过一段时间再给我们也行。夏线儿道：再过两天在宣府一发卖就是十几万两呀，你们不觉得可惜吗？周勇道：少啰嗦了，打条子，欠大昌周记卖粮款总计四万七千两。夏线儿道：一个月后我才能把钱给你们。周勇道：可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给钱我们就去找梁芳。夏线儿嗤笑一声随即立了字据道：那不好意思，这个钱我就代你们赚了，你们到时候可不要眼红。周勇收好条子拱手道：保重吧。夏线儿觉得十分好笑，周记大昌退出陈化粮倒卖这个买卖正好使得夏线儿多赚一点，他也就没有去找冯谦说这件事而是在第二天一早启程赶往宣府。他在北京开了间夏家米铺，这家米铺从太监们的庄田里收购粮食进行倒卖，夏线儿座粮食买卖经验丰富且是个奸商所以米铺获利颇丰。米铺生意在一年多时间里翻了几番，去年北京米市只有大昌、周记与福兴行三家呼风唤雨，如今但凡在米市里面混的商贩没有不知道夏家米铺的并称四大粮商。夏线儿也十分得意，他做粮食生意的手段就是囤积居奇以次充好，在江南如此到了北京还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别的花样。他雇了三百辆大车运送粮食去宣府，粮车从通州仓拉出来陈化粮一路向西出居庸关昼夜不停，他反复算计此次获利越想越高兴不由得觉得秋高气爽。他在永安城追上了夏家米铺的一支运粮车队，这车队有一百多辆大车每辆车运了一百石粮食，冯谦专门派了他的弟弟锦衣卫百户冯宇带着四个校尉负责护送及通关。居庸关的守将刘福是尚铭的人，虽然皇帝特许夏家米铺的粮食西出居庸关但是冯谦还是派了他弟弟来。当晚夏线儿在永安城请冯宇等锦衣卫官校及运货的几个车把头吃饭，这些车把头都是通州六合帮的为首的乃是六合帮的大当家陈玉堂。六合帮的发端于通州的六合大车行，后来六合车行联合了通州、天津、张家湾八家大小车行成立了行帮，因为八大车行中六合车行实力最而陈玉堂又是六合人所以人们就把这个行帮称为六合帮。六合帮的帮众多是拉货的车把式与码头工人，他们近乎垄断了京东地区的陆路货物运输还独占了通州仓与京仓的粮食运输。从北京往宣府发粮食非找六合帮不可，不但夏线儿没得选而且吕记盐号的吕家兄弟也没得选，六合帮这次出动了六百多辆大车协助夏线儿与吕家兄弟往宣府运送粮食也算是空前绝后了。夏线儿请陈玉堂吃饭就是想打听吕家兄弟已经运了多少粮食去了宣府，陈玉堂却不接这个话茬只是与冯宇等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冯宇也是个差心眼的不但不帮忙套话还埋怨夏线儿罗里吧嗦耽误他们兄弟喝酒。陈玉堂是燕山派开派宗师龚遂荣的徒弟，而冯宇又曾经拜在燕山派掌门龚碧云门下学武，所以陈玉堂也算是冯宇的师叔连带着陈玉堂的手下也都是师兄弟了。众人正喝的快活，冯谦从外边走了进来，冯宇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吃了没，喝两杯来。冯谦喘了口气擦了吧汗拉起夏线儿就往外走，夏线儿问：怎么了？冯谦道：宣府巡抚秦竑上奏，他说宣府米价飞涨民不聊生，皆因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他请准查办，还要逮捕奸商，没收屯粮，追索获利，以资军用。夏线儿问：为什么会这样？冯谦道：秦竑的奏折早几天就上了，司礼监一直留着不置可否，昨天怀恩大病初愈回司礼监，第一件事就是向陛下曾送了秦竑的奏折，陛下已经准奏且诏令已经发往了宣府。夏线儿问：秦竑会派人来抓我？冯谦道：你还没有开始卖应该没事，吕家兄弟更是跑不掉，他们现在都在宣府城，只怕已经被监视起来了，想跑也跑不了。冯谦道：你叫宣府的铺子低价出售陈化粮，就按照陈化粮出仓的价钱出售，尽快出清了结掉。夏线儿道：不能呀，这按照陈化粮出仓的价钱，人工、仓储、运费就亏了，一文钱不赚还要倒亏好几万两，冯谦道：这是公公的主意，你有什么意见吗？亏也不是第咱们一家子亏，不还有另外两家吗？先处理掉这批货，再与他们慢慢算账。夏线儿几乎要晕了过去了，他呆呆道：可周勇昨天来找了我，已经把米都卖给我说退出了，我还打了条子。冯谦怒道：他们一定是事先收到消息了，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昨天公公要是知道了，怎么可能叫他们跑掉，现在他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钱全让公公一个人亏吗？我可没法子跟公公去说，你自己去说吧。夏线儿面如死灰汗如雨下跪下来道：老兄救我，老兄救我。冯谦道：还不是你自己贪心，寻思着揽下周记大昌的份子就可以多占他们那两份获利，现在傻了吧，亏钱我看都要你个人吞下去了。夏线儿道：那我就真的倾家荡产了，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这可叫我怎么活呀。冯谦道：先不要说这些，你先把这批货赶快给出清了，老老实实按照公公的交代去办，再抖机灵恐怕就不是破财了，那是真的要下大狱的。再者，公公向陛下说你是义商，本就是要去宣府低价卖粮以资抗敌的，过一段时间陛下还会嘉奖你。现在秦竑盯着你，你要是顶风胡来恐怕就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夏线儿沮丧异常，他知道梁芳是绝对不会承担任何损失的，无论亏多少都要有夏线儿一个人去承担哪怕夏线儿会因此倾家荡产。他雇了三百辆大车往宣府运输通州仓的陈化粮，一石粮食一钱银子二十万石就是两万两运费，虽然明知赚不到钱但是这些陈化粮不运到缺粮的地方根本卖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运。夏线儿回去喝酒，他以前做生意的时候一定不会喝酒的，但是今天如此伤心他索性就喝了个昏天黑地不省人事。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大车队的粮草车里，他坐了起来趴着车栏杆剧烈的呕吐起来，冯宇骑马上来道：你醒了呀，乖乖，你这一觉睡得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夏线儿看看周围问：这是哪儿了？冯宇道：已经出了居庸关了，晚上咱们到鸡鸣驿城休息。夏线儿问：你们设么时候出发的？冯宇道：昨夜里就出发了，大哥说要赶快把这批货出手，夜长梦多所以叫我们昨夜就出发了。夏线儿倒在草料里面道：肯定还要你看着我卖粮食，赶快低价出清吧。冯宇问：你怎么知道的？夏线儿闭上眼睛道：猜也能猜出来。冯宇问：你这一单估计要赔多少钱？夏线儿转过脸去道：要是这批粮食全卖掉的话大约亏损三万两左右吧，冯宇吹了个口哨道：果然是做大买卖的人，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投机倒把哪能回回都赚钱。运粮队伍往西抵达了鸡鸣驿城，六合帮在居庸关西没有堂口，他们只能在城西门露天宿营埋锅做饭，夏线儿与冯宇则到鸡鸣驿城的客栈里去吃饭。陈玉堂有一把漂亮的垂胸胡须，他在江湖上也有个美髯公的外号，所以他没事的时候就会拿一把牛角梳梳理他的墨髯。他正在照料他的胡子，铁棍帮的北路龙头铁棍二哥李明如派人来请陈玉堂吃饭，陈玉堂看了请柬欣然前往铁棍帮在鸡鸣驿城内的堂口分舵做客。两帮以居庸关为界，若是到对方地盘做买卖那么就要给对方抽水，陈玉堂按照规矩已经先行通报了李明如且预付了部分抽水。李明如帮着吕家兄弟运货如今也在鸡鸣驿城，他与陈玉堂也算朋友所以特意请陈玉堂宴会以表地主之谊。李明如的堂口在北城垣外，百来辆大车停在一个名为铁棍的货栈周围，车把式全都忙着吃饭喝水喂牲口再有就是打瞌睡的。李明如拿出了一壶临汾竹叶青，他热情地招呼陈玉堂并为陈玉堂斟满了酒，两人坐下来推杯换盏因为都是豪爽仗义的人所以聊的十分开心。这时候从外边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车把式喊道：救命呀，救命呀。众人都围了过去，铁棍二哥拨开人群来问：李老六，出了什么事？李老六惊呼未定的指着后面道：吕家，吕家的送亲队伍，遇上强盗了，就在鸡鸣驿西面十几里。铁棍二哥李明如喊了几个人立刻骑马赶了过去，陈玉堂也不能当没看见也带着手下一起跟了过去，他们十几个人一阵狂奔很快就来到了鸡鸣驿西边的事发现场。吕家的彩礼全部被抢了，吕家的大老爷吕祖善也被杀了，马车里的新娘子吕小姐也不见了踪影，吕家的伙计仆人也有被砍伤的但是却没有死的都躲在周围这时候才敢露头。强盗十几个人全都蒙着面，他们把吕祖善砍掉了脑袋并抢走了所有彩礼，遇上有稍微不从的挥刀就砍，混乱中吕四小姐也不知去了哪里。李明如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所措，陈玉堂沉吟片刻之后道：还是要先报官，请官军来处置，通知周围城堡卫所巡逻官兵注意搜捕，我们也不能太指望他们，也要组织一批人放出去四处搜寻，大龙头要是需要陈某人帮忙直管说话，反正今夜也不赶路，我可以抽出个几十个人，都是会些拳脚的带着兵刃的兄弟。李明如定了定神点头道：陈大当家所言极是，这样，我亲自去鸡鸣驿城报官，然后回货栈组织人手出去，您帮忙往东面北面搜索，我呢往西面南面搜索，搜索到子夜再到您的宿营地汇合。陈玉堂点头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地组织人手，他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向北面搜索贼人与吕四小姐的踪迹。居庸关外都是宣府都司军事管理区，不但驻军屯堡卫所壁垒星罗棋布而且驿道还有骑兵往来巡逻，而往北驻军更多如今又处于戒严期间戒备森严异于平常，难以想象这个时候宣府还会有成群结队的强盗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无忌。陈玉堂一无所获，夜深了他也只能带着人马返回鸡鸣驿城，他们路过一片树林却听见隐约有女子哭声传来。陈玉堂带着手下步行进入林子，火把照映出一个身穿新娘礼服的女子跪在一个人身旁掩面而泣，那个人浑身是血手边还有一把寒光闪耀的宝刀看来已经奄奄一息。陈玉堂问：你是吕记盐号的四小姐吗？那女子转过脸来，这是个清纯柔美的年轻女孩，她此刻伤心的哭泣犹如带雨梨花不由得陈玉堂不怜香惜玉。真是个美人呀，陈玉堂接着道：我是六合帮的陈玉堂，受铁棍二哥委托出来寻找你，你，你没事吧。女孩子向着陈玉堂叩首道：小女子正是吕家第四女梦瑶，请英雄救一救这位余大哥吧，他为了救小女子受了重伤危在旦夕。陈玉堂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那人的情况道：这一身全都是刀口子，看来被许多人围攻呀，他是谁。吕梦瑶道：他是我们铺子新招的学徒余三。陈玉堂将宝刀拿起来看了看又插回余三腰间的刀鞘道：他死不了的，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陈玉堂拿出随身的酒葫芦将酒水倒在余三伤口上清洗然后又撒上军功散止血，陈玉堂叫手下从营地赶来了一辆骡车并将余三小心翼翼的抬到了骡车之上。吕四小姐也跟着上了骡车，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余三，陈玉堂这时候才问：四小姐，你知道是什么人袭击你吗？吕梦瑶摇头道：他们蒙着面看不清楚，都骑着马，有二十人左右。陈玉堂问：就他一个人与那二十个人搏斗吗？吕梦瑶道：小女子被贼人掳走，贼人将小女子带到偏僻处欲行不轨余三哥及时赶到与他们二十个展开了搏斗，他击杀了很多贼人也为我挡了几刀，虽然我们逃脱了但他却受了重伤。余三醒了过来就去拔自己的刀，吕梦瑶按住他的手温柔的说：没有事了。余三左右看了看，陈玉堂拱手道：在下通州六合帮陈玉堂。余三点点头道：幸会。他看着吕梦瑶道：你们家的铺子着了火，你的二哥吕祖善也被贼人杀害，不过我把杀你大哥的贼人已经杀死了，我担心贼人害你大哥与你，还是来晚了。吕梦瑶几乎昏了过去，她扶住车栏杆哭着问：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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