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王婆子
        我叫潘四喜，出生的地方是一个东北乡下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村子民风淳朴，总能在村民黝黑的脸上看见些果敢与无奈，然而在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背后，似乎并没有任何希望。

        我自出生起就听不见东西，是一个实打实的聋子，为了这件事，爹娘可是没少求人，听村里人讲，我出生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季，那个冬季不少的家畜，家禽偶尔都会有冻死的，那个年代，本就缺吃食，最多也就是几个鸡蛋而已，所以我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用当时我父亲的话讲，还以为生了一只猫。

        我出生不哭不闹，接生的老王婆子还以为我是个傻子，用力的拍了几下我的屁股，我才像刚缓过一口气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说到这个老王婆子，可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人，只要是村上卫生所医生看不好的病，只要找到这个老王婆子，都能治个八九不离十。据老王婆子自己讲，他是个能知过去未来五百年的主，虽然现在看起来的确有点吹牛皮，但是只要是老王婆子接了你这个病人，一准儿能好。老王婆子每次给人治病都是在堂屋上摆上一桌子的香烛纸钱，就像是现在电影里那些驱鬼的道士，唯一不同的是，老王婆子并没有一件道袍，一株桃木剑。说来也奇怪，只要是经过老王婆子这么一折腾，倒也让她给折腾好了些人，农村人本来就信鬼神，这下更是把老王婆子捧到天上去了。

        老王婆子丈夫早丧，膝下无儿无女，倒也应了人们口口相传的道士五弊三缺占其一的说法，虽然老王婆子如此，但是村里人对她却也照顾的很。所以在那样的一个年代里，老王婆子日子过得倒比普普通通的庄稼汉生活的有声有色。

        自我出生起六年间，我未曾学会说话，村里人都说我是个哑巴，这辈子算是完了，爹娘急得不得了，到处求医，也只是得到一个答复，这孩子天生失聪，听不见，自然就学不会说话。

        都说人的五感是个奇怪的东西，瞎子耳朵特别好，聋子眼镜特别亮，而我比较不一样，从小开始，我的鼻子特别灵敏，倒也没有电视上表演的那样可以闻见石头，玻璃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我可以感受到那些东西的温度。

        爹娘在找了很多地方无果后，似乎也就放弃了，大概心里想着这孩子也就这样一辈子了，所以我直到到了六岁也不会说话，大概是三岁那年家里添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弟弟有关系，我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人，开始变得无人问津，村里人见到我也从来不会打招呼，只是埋头窃窃私语，可惜就算他们大声的指指点点，我也听不见，如果说村里唯一对我还不错的，只有老王婆子一个人而已了。

        自我记事起，爹娘带我跑过老王婆子家里几次，老王婆子总是拿着吃食给我，爹娘总是推脱，而在那个年代的我来说，从小别说吃肉，就是做菜也很难见到油腥，所以每次我都是吃的狼吞虎咽的吃着老王婆子送的东西。

        等我慢慢长大一点，老王婆子家去的就更多了，不为别的，只是村上只有她对我好。

        闲暇的时候，老王婆子会教我识字，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老王婆子这个称呼也变成王大娘。

        记得那是七岁的春天，我说出了人生的第一句话“妈……妈～”，记得那一天王大娘兴高采烈的拉着我跑回家，见了我娘就一间兴奋的说着什么，不知道王大娘说了什么，可是我分明看见我娘惊喜的看着我，眼睛里分明是晶莹的泪水，我知道，这一刻，她等了太久，我低垂着头，说出了人生的第二句话：“妈妈～”，听了这句话，娘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紧紧的抱着我，我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她颤抖的双肩，王大娘也转过头偷偷的抹眼泪，这个时刻，时至今日，依然在我心里，毕竟这样的日子，在我生命里太过重要。

        在今后的几年里，王大娘和家里人开始教我读唇语，渐渐的，我可以从人们说话时候的嘴唇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而我也开始别的和其他孩子一样，可以和别人交流，直到十岁，我仍然未曾上学，虽然最上不说，但是爹娘知道，比我小很多的弟弟都开始背着书包了，而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介意的很，我没有想到，转年，我就迎来了人生的又一个转机。

        十一岁，我终于带着家里人的祝福，踏上了镇上唯一一家残疾人学校，可我并不开心，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可以毫无障碍的与别人交流，我自认为可以在普通人的学校里生活，可是学校并不收我，其一是年龄，其二是我的耳朵。

        在那样的年代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瞒得住别人，然而有一件事却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就是我灵敏的嗅觉。

        从最初我可以感受到闻到东西的温度，现而今，我竟然可以轻易地闻到很多东西的气味儿，包括当初闻不到的玻璃，石头。

        而这神奇的鼻子，就像是我的另一双眼睛，可是我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高兴，因为我缺少的不是眼睛，而是一对耳朵！

        生活在残疾人学校的几年里，我开始变得懂事，开始变得知冷暖，懂爱恨。

        十七岁，我从残疾人学校毕业了，我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子，爹娘买了一群羊，我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个光荣的赶羊人。

        在这十七年里，要是非要让我感谢一个人的话，我想她只能是王大娘，那样一个整天神神鬼鬼的农村妇女，而我，也会在放羊回去的时候，拿着吃食，去王大娘家里坐坐，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每当我到了王大娘家，她总是坐在院子里，摆弄她的一些给人“看病”的东西，每当这个时候，王大娘总是抬起头，神秘的对我说，“怎么样？潘家大小子，有没有兴趣学一学我这吃饭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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