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战剑师名王越
        就在段文和快被两个鲜卑力士倒拖着出门的时候，“住手！”稚嫩的声音从侧幕后传出。众人纷纷侧目，只见狼灾缓缓走出。株句轲不是不知道狼灾向来喜欢收留汉人孤儿，但是此时的情况容不得他胡来。“狼灾！退下！”株句轲缓缓说道。狼灾不言语，只是慢慢的走到段文和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如此变数段文和也始料不及，一脸诧异的看着狼灾稚嫩的面庞，此刻一向以谋人之术为傲的他一点也看不穿狼灾的意图。狼灾扶起段文和之后转过身来，对着在座的所有鲜卑首领开口道：“不知诸位可有留意到方才段先生提到了近两万汉人奴隶中有不少人得了风寒？”鲜卑众首领不由得面面相觑，对于汉人的死活众人确实没有留意。但是也有人发出疑问：“这又如何？以往奴隶中也有不少得风寒的，这是问题吗？”

        话毕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狼灾见众人如此反响也不多说只是摇摇头，缓缓道：“如你所言，但是以往可曾有近两万奴隶被抓回九歌部落的先例？你们可知道小小的风寒在两万人之间来回传播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吗？”众人止住了大笑，又是一脸的茫然，只是坐在首位的株句轲和老巫医脸色隐隐有些变化，被狼灾扶起的段文和听完狼灾的话脸色大变，狼灾提起的这件事情完全不在在自己的计划中。

        见众人的反应，狼灾又缓缓道：“元始年间青周有患风寒者，药石难进。有大贵之家寻遍州郡未有可医者，后大疫，平帝诏曰：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虽处置得当，然青周死者数以万计，如此大疫患者必死。瘟疫最喜在人多的地方传播，试问如果汉人奴隶所患为瘟疫，一传十，十传百。我九歌部落十万族人可当几日？”听的此话，在坐众人面色大变，台下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段文和眼中的九岁少年似乎瞬间改头换面，孺子之身竟然能看的这般深远。听了狼灾的话就连老巫医和株句轲此时也不敢草草无视，只是低头沉思着解决办法。众人见一向见多识广的老巫医也低头沉思，顿时间更加慌乱，甚至有人提议要将得了风寒的人选出就地格杀，以此来防止疾病传播。狼灾微微一笑道：“有了人体的抵抗，风寒还会被稍微抵挡，如果变成了尸体，那么就会变成真正的触之必死，况且感染风寒并不会即可有症状，难道要将近两万汉人全部格杀吗？”说到这里众人又没了主意，只是紧张的看着胡床后的株句轲和老巫医。冷静的株句轲见狼灾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这个九岁的侄子当真给了全部人一个天大的惊喜呢。

        株句轲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狼灾，如果你再不一次性说完，今天晚上你就去草原上和群狼睡觉吧。”狼灾知道自己的关子卖的有些大了，只是尴尬的挠挠头。株句轲可不好惹，檀石槐如果说是草原上的枭雄，那么株句轲就是檀石槐手下的杀神，他手上的鲜血足以染红青湖……“其实解决的办法我已经说了，就像汉平帝那样把得了病的用单独的房子隔离开来，再将其他人妥善处置，等到有病的好了，没病的也没有被传染，如此这般这次瘟疫就算是过去了。”

        “就这么简单？”老巫医和株句轲齐声问道。

        “就这么简单。”狼灾一脸无奈的拱拱手道。“好，既然汉人有人十二岁为相，那么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置。处置好了我也在族里给你个小官当当。”株句轲脸上的冰山终于融化了，笑着对狼灾说道。

        “叔父说的是甘罗吧，他可是正宗的秦国人，不是汉人。”狼灾小声的吐槽。

        “有什么区别吗？”株句轲的脸再次拉了下来。

        “没有没有，不过我一个人还是不足以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叔父不如把段文和和三哥交给我，这样我就有十成的把握了。”狼灾知道和一个文盲说这些东西相当于对牛弹琴，所以及时的转变话题，说出了想要段文和襄助的想法。株句轲听到狼灾提起段文和，不由得微微打量了一番站在狼灾身后的中年文士，只见他微微佝偻着身子，灰头土脸的样子十分好笑。自己原来是考虑将他打个半死然后送回西凉段家的，既然如此……“好吧，那就先存着段文和的八十大杖，将他和步度根交给你驱使，你可千万不要让叔父失望。”阴谋得逞的狼灾面不改色，只是对着株句轲微微一勾腰，便拉着正欲跪谢的段文和回去侧幕了。

        先前步度根在侧幕看着狼灾大放光彩，此时看见狼灾缓缓回来了，只是狠狠的锤了狼灾肩膀一拳道：“你这小子，平时默默无闻的，没想到懂得倒不少。”狼灾咧咧嘴，没有多说话，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步度根下意识的看向狼灾身后的段文和，只见段文和正盯着狼灾的后背，眼神里带着三分阴狠，七分诧异，意识到步度根看向自己，段文和友善的冲着步度根笑了笑，随后开始闭目养神。而一旁的步度根意识到了段文和的不简单，微微向着狼灾靠了靠，左手握紧腰间的小金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准备为了保护狼灾而出击……一旁的狼灾却在想着如何保护更多的百姓不受严冬伤害。

        “你们所有人优先满足狼灾的条件，差人手给人手，差木头给木头，事关九歌生死，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暗中使绊子……”解决此事后，朝会继续进行着，但是帐中众人心里的波动却久久不能平息……

        朝会结束后狼灾带着步度根和段文和来到了关押奴隶的大帐，这里与其说是大帐，更像是关牛羊的栅栏，四周立起一根根的木头，木头之间用草墙挡住，上边露天，里面的人们三五成群点起草垛聚在一起取暖，见到穿着胡服的狼灾几人和段文和，一个个侧目看过来，麻木的脸上看不见喜怒哀乐，人人满脸菜色，面目间全是木然。在这个霍乱的年代，人们已经没有了生气，狼灾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让人震惊的淡然。在这个人不如狗的世道里，人命如草芥，易子而食、路有骸骨几乎屡见不鲜，被鲜卑人掠夺来成为奴隶冷死是一种死法，待在故乡不产粮的黄土上饿死也是一种死法，他们对于生命已经没有了敬畏，死亡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触手可及的终点。在这一刻狼灾终于感受到了这个吃人的年代是如何的荒唐，狼灾几乎是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步度根自从发现了段文和看狼灾的眼神，自己的眼睛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让自己毛骨悚然的男人，这个人城府颇深以至于给了自己他很危险的信号，所以自己要在他想对狼灾动手的瞬间砍下他的狗爪子。而段文和却对身边杀气外露的年轻人毫不在意，他真正注意的是这个一直毫不起眼却在刚才的朝会上崭露头角的九岁少年，缜密的心思、冷静的头脑，这些都不像是一个鲜卑人该具备的东西。一个檀石槐就让大汉头疼不已，想不到檀石槐之后又产生了一个更加让人忌惮的怪物，仅仅九岁就有如此出众的智慧，实在让人感叹。莫非真是天亡我大汉，再结合最近几年的天象以及大汉皇室的衰颓，段文和心里对于汉朝的归属感又被削弱了几分。此时发生的事间接导致了后来他的“毒士乱国之策”，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狼灾没有目的地的行走在奴隶营中，四周的饥民像是参观他一样的转过头来。狼灾注意到了身边偶尔传来的咳嗽，狼灾几乎可以肯定这只是传染性不强的“小部分人感冒”而已，暗暗松了口气之后，前行的狼灾注意到了眼前巨大的囚笼，里面有一个中年人被铁链锁住，中年人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长时间没有修剪的长发和胡须自然的垂下。囚笼四周守护着五六个鲜卑力士。鲜卑力士见走来的是步度根和狼灾，微微的勾了下腰行了礼后继续笔直地站立着。

        若不是中年人鼻翼下的胡须被呼吸吹着微微颤动着，狼灾几乎感觉这个人已经死了。“这是何人还需要重兵把守？”步度根诧异地问道。“回世子，此人是魁头首领在句首部用角雕换回的奴隶，听说此人是在汉军袭营时被俘虏的，他在句首部大军的包围中凭着一把长剑斩杀了三十几人并重伤了句首部单于后力竭才被俘虏的。本来是被角雕押回祭旗的，但是被魁头首领看上后就带了回来。”来者三人听说此人有如此勇武后纷纷眼前一亮，段文和出生凉州天生敬佩强者，步度根又是习武之人，唯有狼灾心中默默地想着凭借一柄剑杀了三十多人还能重伤鲜卑头目，眼前之人会是汉末哪位名将？琢磨半天未果的狼灾也不去想了，只是让鲜卑力士们将他身上的枷锁卸去，然后指挥他们搬入自己的大帐旁边的空帐篷中，并让族中医师尽力医治他身上的伤。

        回到自己大帐中的狼灾派出自己收留的汉人孤儿们去各个部落征用他们闲置的帐篷来，对于鲜卑人这种游牧民族，多余的帐篷实在是数不胜数，更别说鲜卑部落首领们收到了株句轲下达的尽力协助狼灾的命令。于是第二天，换上了孤儿们多余汉装的狼灾在部落旁的空地上看到了堆积成小山一般的帐篷布，对于孤儿们的办事效率狼灾是满意的。狼灾站在奴隶营中耸起的土坡上对着自己救下的孤儿们下达了尽力教会百姓们帐篷的搭建方法，务必在下雪之前将可供所有人居住的帐篷搭建完毕的指令后，又暗示了他们将狼灾的名字小心的说给百姓们听见，百姓们的感恩戴德对于自己之后的计划十分有用。

        至于将百姓从奴隶营中放出后他们会不会逃跑的问题狼灾并不关心，因为包围住盆地的云狼山就是一座天然的监牢，没有马匹想在寒冬从这里逃出简直是天方夜谭，况且随遇而安的百姓们早已麻木，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逃跑的。话虽这么说，狼灾还是将段文和派去在百姓中间游说，告诉他们自己来年开春会允许他们在云狼山开垦的想法，尽力将百姓们的心牵在自己这边，至于段文和一堆的关于如何说服鲜卑长老们的问题，狼灾选择无视……

        话分两头，至于狼灾自己则在步度根的陪同下去看望昨天救下的中年武者，常年练武的缘故使得在恢复了体温的情况下，中年人第二天就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这也是狼灾身着汉服的原因之一，狼灾想要尽量给他留下好印象。虽然无比虚弱，但是听到有人进来帐篷中，中年武者还是第一时间翻身坐起，摆出了攻击姿态。看到来人是两个半大孩子后，又自觉地放松了警惕，依着惯性缓缓依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狼灾十年来不跟着鲜卑孩子练武的原因之一就是狼灾不信任鲜卑人的锻炼方法，鲜卑人只是一味的锻炼身上的肌肉，这种锻炼方法狼灾在另外一个世界见的多了，这样只能增加自己的肢体力量，而在灵活性等方面毫无建树。

        既然来到了这里，狼灾还是对仙人们抱着幻想，既然没有任何一本史书否定过譬如于吉、左慈等人的存在。所以本着宁缺毋滥的法则，狼灾终于等来了中年武者的到来。中年武者打量着来人，一个身着汉服的九岁毫无武功基础的孩童，一个身着胡服的武功斑驳不纯的十二岁少年，多年的练武经验让自己只是通过来人的脚步和呼吸就可以判断出来。如果想要致二人于死地，中年人只需要一次呼吸的时间即可，但如此举动无异于找死。狼灾看见他在打量着自己，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缓缓躬下身子对着躺在地铺上的人行了一个汉朝大礼后道：“鄙人鲜卑九歌部先王檀石槐世子狼灾，敢问上姓？”身为九歌檀石槐世子，主动将身位放的这么低，让躺在地铺上的中年人无比诧异。愣了一会儿后中年人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慌忙单手杵地，另一只手行了个礼缓缓道：“鄙人辽东剑师王越，即为俘虏，不敢当世子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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