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林瑛上菜场
        第二天早上，海霞出屋后，向正在扫地的林瑛，喊了一声妈。林瑛没好气地说：“我是你的妈吗？你眼里还有我吗？”海霞吓得直吐舌头，银生这时从房里出来，狠狠瞪了妻子一眼，林瑛这才住口。

        林瑛忙碌一上午，午饭后去探望哥哥和嫂嫂，心里还惦记着国梁的婚事，要去过问一下，另外海霞要留学的事，也想去和哥哥商量。林瑛出门后，银生让海霞坐下，海霞知道一场谈话要开始，于是拉海福一起坐下，豆豆也坐了下来。

        银生严肃地望一眼女儿，开口问道：“你真的做好了去美国留学的准备？”海霞点点头。银生又问：“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一个人去国外，万一不适应怎么办？”海霞回答说：“我又不是小孩，一定会很快适应的。”银生说道：“别把国外想象得像天堂，兴许到了那儿，你哭也来不及。”海霞抿紧了嘴唇，过一会回答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再说那儿还有秦妈妈呢。”银生接着又问：“为什么偏要去美国留学？难道留在国内工作不好吗？”

        银生一脸严肃，海霞不由心里打鼓，海福对她说：“你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好好对爸爸说。”海霞于是说道：“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到国外去看看，还想去学习。有这么个机会，所以一定要争取。”银生听后问：“你想去国外学什么？”海霞说：“我现在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还想学习国际金融。”

        银生听了不做声，海霞轻声问：“爸是不是支持我？”银生缓缓开口说：“你既然有抱负，我理应支持你。”他问海福说：“秦老师那儿有问题吗？”海福回答道：“秦老师让简叔叔帮忙联系学校，基本上没什么问题。”银生听后沉默了半晌，过一会说道：“难为秦老师和她丈夫了，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我不好再说什么。”海霞听他这一说，顿时舒了口气。

        豆豆这时高兴地跳了起来，笑着说道：“我知道阿爹会同意的。”银生抚一下他的头，然后问他说：“姑姑要去留学，你是不是很高兴？”豆豆点了点头。海霞说：“妈妈要是反对，你一定帮我说服她。”银生回答道：“我昨夜已经劝过她了，你自己也好好和她沟通。天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好的前程？”豆豆这时急着要去舅舅家里看**，银生于是说：“你们去志光家吧，早点回来吃晚饭。”兄妹俩和豆豆一起出门，银生在背后关照说：“别忘了，代我向志光和嫣然问个好。”

        海福他们走后，银生坐下来点了支烟。同海霞谈过话后，他心里舒畅许多，还感到些许欣慰。此时屋里就他一个人，他独自沉思良久，突然心底里暗暗感慨：儿女都成人了！他们都有出息了！他一下子变得激动，眼下自己孙儿、孙女绕膝，可是当年只身来到上海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接着又想起了自已当年的心愿，海光和海福从小读书成绩好，自己一心想让弟兄两个，以后都能念大学。可是海光早早死了，海福念完中学就工作了，倒是海霞赶上好时光，成了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而且还要去留学。想到此他眼眶湿润了，默默地抹一把眼泪，暗叹海光和婵娟要是都在，这个家该有多好？

        他想这想那，接连抽了几支烟。林瑛这时回到了家，开口就问：“他们几个呢？”银生回答说：“他们去志光家里，还没有回来。”然后问：“你哥哥和嫂嫂身体可好？”林瑛回答说：“还好，等到家宝放了寒假，他们要去广州玩。”银生又问：“国梁的婚事有眉目吗？”林瑛叹声气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到现在还不找对象。我想去说他几句，他午饭后骑着摩托车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接着问银生说：“你和海霞谈了吗？”银生回答说：“谈过了。她决心要去留学，看来我们只能支持她了。”

        林瑛一屁股坐了下来，银生问：“同你哥哥提了这事没有？他怎么说？”林瑛回答说：“他还有什么说的？同你一样的想法。”银生于是说：“那就希望她能成功吧。他们去乡下时，把这事对我娘和宝生也说了，我娘和宝生也支持的。”

        过了一会，海福兄妹和豆豆回到了家，银生问孙子说：“你抱过**了？”豆豆高兴地说：“我**可漂亮了。”海霞问林瑛说：“妈怎么没在舅舅家里吃晚饭？”林瑛气呼呼说：“你最好不看见我，算我白疼你了，那么大的事也瞒着我。”海霞摇着她的肩膀说：“我哪敢呢？现在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林瑛说：“让我最后一个知道，还说没有瞒我？”海霞笑着说：“家里你的权力最大，要请你最后拍板呢。”林瑛推开她说：“你少来这一套。”海霞缠着她问：“妈是不是同意了？”林瑛回答说：“我管不了你，随你去吧。”

        倏忽又到年底，海霞大学毕业了，正在家里等美国的入学通知。苗苗这个月满周岁，林瑛要给孙女办周岁酒，同银生合计后，决定星期日去海荣家里，由银生来掌勺，不请任何客人，自家人庆祝一下。

        这天一清早，林瑛兴冲冲去菜场，先来到菜场边上，一个买鸡的摊位前。蹲在地上摆摊的摊主，是个来自郊区的农妇，地上放着只几缚了脚的母鸡。林瑛上前问：“鸡多少钱一斤？”农妇回答说：“二元八角一斤。”林瑛说：“这么贵，去年才二元多点。”农妇笑着说：“阿嫂啊，前几年青菜卖两分洋钿一斤，现在两分洋钿，买葱姜也弗够。”林瑛又问：“能不能便宜一点？”农妇回答说：“阿好让我赚几钿？伲乡下人作孽格。”

        林瑛听了转身要去别的摊位，农妇连忙说：“阿嫂啊，我到现在勿曾开秤，便宜一角洋钿阿好？”林瑛听了蹲下身，选中一只母鸡后，拎起鸡一阵捏摸，那只鸡的鸡膯胀鼓鼓的，她不满地说：“鸡膯二两还不止，你也太会赚钱了。”农妇回答说：“伲弗像城里工人有劳保，赚两钿辛苦格。”

        林瑛不急着让鸡过秤，而是用手捏摸那鸡，从鸡肚一直捏到鸡的肛门。不一会儿，那只鸡忽然屁股一撅，屙出一坨尿来，农妇心疼地说：“侬是买鸡？还是弄白相？”林瑛终于让她过秤，农妇嘀咕说：“侬门槛真精，一滩屎少说值角把洋钿。”林瑛听了暗好笑，付钱后拎着鸡走了。

        林瑛离开鸡摊后，逐个摊位逛了一遍，听见有个卖蟹的摊主在嚷：“正宗阳澄湖大闸蟹，价钿便宜，走过路过弗要错过！”林瑛闻声走上前，瞄了一眼装在桶里的蟹，果然是金毛白肚的大闸蟹。心想海霞爱吃蟹，海荣从农场回来后，家里再也没有吃过蟹。于是问摊主说：“这蟹卖多少钱一斤？”

        青年摊主张开箍着两只金戒指的手指，比划着说：“三元六角一斤。”林瑛吃惊地说：“这么贵？扺得上二斤猪肉的价钱。”摊主回答说：“阿姨啊，现在物价年年涨。现在侬舍弗得吃，到了明年，侬更加吃弗起。”

        那个摊主见林瑛在犹疑，马上说：“覅舍弗得钞票，侬想买几斤？我让侬优惠点。”林瑛嘀咕说：“这蟹会不会太嫩？”摊主马上说：“西北风已经刮过，蟹只只壮。”他掀开桶盖，说道：“弗相信，侬捏捏蟹脚。”林瑛听了摊主的话，捉一只蟹在手里，待去捏那蟹脚时，不料那无肠公子甚是凶猛，扬起剪子般的大螯，朝她手指咬来。林瑛心一慌，紧张时候手一松，那蟹掉落在地上，从地上捉起时，不禁傻了眼，两只蟹螯已掉落一只。

        林瑛把那只蟹放入桶里，讪讪地说：“对不起，这蟹还嫩，我不买了。”摊主立刻瞪大眼珠，大声说道：“讲声对弗起就算了？损失算啥人格？”林瑛自知理亏，回答说：“我赔你。”说着掏出一毛钱来。摊主摇头说：“啥人要依一角洋钿？迭只蟹有三两重，侬一定要买得去。”林瑛委屈地说：“我买一只蟹，回家怎么吃？”摊主恼怒地说：“弗买就赔我五角洋钿。”林瑛顿时尴尬，回答说：“你这是敲竹杠，再说是你让我捉蟹的。”摊主把蟹螯塞到林瑛手上，大声说：“迭只蟹钳有半两，我问侬到底赔弗赔？”

        林瑛不想就此认赔，俩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周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时从人堆里走出一个妇女，上前训斥摊主说：“你又昏头了。”然后对周围的人说：“大家散了吧，没什么事。”她同摊主附耳说了几句话，那个摊主立刻陪着笑脸说：“阿姨原谅我，侬大人覅记小人过。”

        那个妇女也笑着说：“海荣妈，实在不好意思，我外甥不认识你。”然后对摊主说：“快给阿姨挑八只蟹，拣肥壮些的大蟹，阿姨家里正好每人一只。”林瑛不认识那个妇女，听她的口气好像和海荣熟悉，而且连自己家里有多少人也知道。

        那个妇女笑吟吟拉住了林瑛的手，说道：“海荣妈，我叫王素娟，海荣做过我的领导。”林瑛笑道：“原来你是海荣的同事。”说话时那个摊主已捆扎好四对蟹，笑嘻嘻放到了林瑛的篮子里。林瑛连忙说：“你先过秤，让我付钱。”那个摊主点头哈腰说道：“阿姨覅客气，就当是我赔礼道歉。”林瑛回答说：“小兄弟，你做点生意不容易，你不过秤的话，我是不会要的。”

        俩人客气了好一会，王素娟问自己外甥说：“这蟹进价多少钱一斤？进价卖给阿姨吧。”摊主回答说：“是二元一斤。”摊主于是过秤，一共二斤七两。林瑛说：“这怎么行？让小兄弟吃大亏了。”王素娟笑着说：“赚钱也不能赚自己人头上，以后买蟹尽管找他。我外甥小名叫二毛头，为人挺仗义的，就是脾气不太好。”林瑛觉得不好意思，坚持要照原价付钱，可是舅妈和外甥都不允许。林瑛为难地说：“我白占便宜，实在不好意思。”王素娟说道：“这是哪来的话？我也经常求海荣帮忙的。”林瑛于是付了钱，然后连声道谢。临分手时，王素娟对林瑛说：“海荣妈，请代我向海荣和玉姗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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