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系列之柳家书传第一篇逃荒（15）
  刘家书再次碰到陈远章的时候，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那天，队上两个妇女不知道因为什么拌嘴，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后来就斗起狠来——不敢脱裤子就是输家。这可把出工的男男女女高兴坏了，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围上来看热闹了。脱呀，脱呀，很多人都在起哄，不敢脱的就跪下来叫妈。在这样的怂恿下，不脱都不行，当时，刘家书站在一旁，心惊肉跳，刘家书一回头，就看见了陈远章，一脸平静，就跟那天他二妹子和他老婆吵架时一样。刘家书来不及想什么，周围的喊声突然大起来，一回头，那两女人谁也不服谁，真的开始脱裤子了。当时，是我父亲出现了。父亲当时正从公社开会回来，几里远就听到了喊声，出事了，父亲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回去。搞啥名堂?父亲喝退了围观的人，都回去干活。人们这才散开，你们啦，都几十岁的人了，搞啥名堂。两个脱裤子的妇女从父亲身边走过，还想争辩几句，再吵就扣工分。两人这才闭了嘴。父亲有点生气，站了一会儿，扭头看见了动都没有动一下的陈远章，陈远章！陈远章以为父亲是要喊他去干活，就支起来半个身子，书记有事？我在公社开会，刚好接到你二妹从城里打来的电话，要我转告你们，她是***的红卫兵，她要和战友们一起去北京见***。陈远章一下就站了起来，她……要去见***？陈远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可不像平常的陈远章。是啊，她说她一段时间都回不了家。陈远章老婆也在附近，也听到了，就骂了一句，死娃子，在外头疯惯了，她那里还有家哟。陈远章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在父亲和众人诧异的注视下，转身就往公社方向走去，陈远章，你干嘛？陈远章老婆在身后喊了一句，陈远章没有回答，急急忙忙走了，工都不上了？陈远章几乎是一路跑到了公社，他身上的衣服完全汗湿了，他顾不了这些，在公社，碰上一辆去镇上拉粪的拖拉机，陈远章一屁股坐了上去，他根本不在乎拖拉机手骂得有多难听，他现在的心思就是快点见到女儿。陈远章很顺利地到了镇子上，可怎么去县城呢？他身上当然是一分钱也没有的，有钱肯定也舍不得花钱坐车进城的，以前进几次城都是走路去的走路回的。但今天不可能走路，那哪里来得及！必须坐车，陈远章蹲守在公路边，守了一个多小时，有一辆煤车，司机下来小解，陈远章悄悄爬了上去，竟然很顺利地到县城，赶到一中的时候，学校已经空无一人，人家告诉他，红卫兵已经去火车站了，陈远章赶到了火车站，这里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陈远章眼睛都花了，这里完全是红色的海洋，红色的旗帜，红色的袖章，各各都欢天喜地的。这么多人，他到哪里去找二妹子呀，陈远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才感觉到又累又饿。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就听到高音喇叭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红卫兵小将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火车即将进站，我们就将踏上飞奔的火车，去北京见我们最伟大的领袖***了——二妹子，这是二妹子的声音！没等陈远章做出任何反映，整个火车站瞬时爆发出地动山摇地喊声，

  ***万岁！***万岁！

  那喊声仿佛是***就在身边，或者一定要传到北京让他老人家听到似的，陈远章注意到，好些人就在这喊声中热泪盈眶。陈远章站起来，四处张望，想找二妹子，可他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人——红卫兵小将。

  那天，陈远章根本就没有见到二妹子，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不过，就算是见到了，又怎样？说什么？难道还能够把二妹子带回家？她会听自己的吗？陈远章回答不了自己，那天他一个人在车站呆到了晚上，后来就沿着铁路往回走，一直走到了天亮，从县城走到了欢迎镇，然后走回了家。他在家躺了两天没有出工，老婆骂他，要他去混工分，他也不去。那地动山摇的***万岁的喊声一直在他耳边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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