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一天，细雨蒙蒙……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天灰蒙蒙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令已经到了冬至，虽然是南国小镇，却也让人感觉阴冷。在这样细雨蒙蒙的日子，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人们也愿意一整天呆在潮湿的家里，足不出户。半山腰的小道上偶尔会走来一两个穿着蓝色帆布衣服的铁路工人，手里提着一个饭盒，腰间系着皮带背着工具，急匆匆的走过。

        此刻，半山腰的小平房内，秋叶手捧着隆起的肚子，一阵阵的**着，她当然知道，这是马上要临盆了，窗外不时有进库机车的鸣笛声，透过窗外一点亮光，她看了看墙上的表，指针指向凌晨4点，想想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不会是父亲，因为父亲出一次乘就是两天一夜。

        阵痛一阵比一阵紧，她想等不到天亮这个小家伙就要出来了，怎么办呢？她摸索着走到箱子跟前，打开箱子盖，摸出手电筒，拿出提前准备好生产用的东西，两卷草纸，盖上箱子，一阵痛袭来，身体蜷缩，她无力的想，等下一列机车过来就出去。

        她忍着痛敲敲邻居的窗户，邻居也是和她一样的随队家属。

        “钟嫂子，我要生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部队医院？”

        “你真胆大，怎么不早点叫我，你等我下！”被秋叶称为“钟嫂子”的女人一边开门一边扣着衣服的纽扣，搀扶着秋叶歪歪扭扭的向山坡上的医院走去。阵痛袭来她们就在路上休息下，阵痛过去她们就继续向山坡走去。

        终于躺在医院的产床上，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黎明的沉静，“恭喜！是个女孩，八斤！”护士阿姨用她的军大衣兜着，靠近秋叶给她看，钟阿姨还没来得及打开秋叶的包袱，一个小生命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出生了！婴儿的小脸粉粉嫩嫩，白白净净的，秋叶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生在路上，要是个男孩该多好呀，这么健壮！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疲倦的睡过去，再醒来时是上午10点，钟嫂子带来一饭盒的鸡汤，还有一块红糖，见她醒来，赶忙端过汤，“快，趁热喝一点吧！”

        “他爸呢？”秋叶虚弱地问。

        “哦，还，没下班呢，你放心，我给留了纸条，让他一下班就过来。”钟嫂子支支吾吾地说。

        其实秋叶已经猜到，她爸阿龙肯定是嫌生个女孩，没有过来。在他们老家广东，家里一定得有一个男孩传宗接代，这种思想在阿龙的脑子里更是根深蒂固，看看他给孩子们取的名字就知道，老大是第一个女孩叫阿珍，想第二个一定是个男孩孩子还没出生，就取好名叫阿平，生下来一看又是女孩也没有心思改，在老三还没怀上时，就想前两个女孩，第三个怎么也该是男孩了吧，还想着好男儿一定要当兵，早早取好命阿兵，可还是让阿龙失望了。

        下午时分，阿龙终是过来了，抱起襁褓中的女孩，面上一丝不悦还是被秋叶察觉到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后来她才知道，是钟嫂子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生了一个男孩”，阿龙才去医院的。在医院呆了两天，他们回到了那个小平房的家里，这个本来就拥挤的家里因为新增的小生命，更挤了。里间是一张大床，旁边放着一张小床，方便照顾小床上两岁多的阿兵，外间是一张小床，阿珍、阿平，睡一张，旁边就是厨房。为了迎接小生命的到来，父亲已经提前把里间的小床，多加了两块木板，使得原来的小床能睡下两个人。

        父亲放下包袱，母亲走进屋里，把小婴儿放在床上，亲了亲还在睡梦中的阿兵，十岁的阿珍正在做饭，阿平五岁跑前跑后的忙活……秋叶暂时忘记了烦恼，靠在床头，“妈妈，喝，钟阿姨说喝点红糖水好。”阿平奶声奶气的端着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白瓷缸，递到秋叶跟前。秋叶满眼慈爱，接过杯子，小口喝着，来“妹妹也喝，”秋叶把杯子又递给阿平，阿平小心地喝了口，咋咋嘴，“真甜！”“哇，哇——”是老三阿兵醒了，又是一阵忙乱。

        夜幕降临，一切又安静下来，阿龙小心地对秋叶说：“把她送人吧，我已经打听过了，山下那对夫妇没有孩子，我们闺女不会受委屈的。”

        夜很静，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时间一秒秒过去，“等满月吧，孩子还怎么小！”秋叶终是无奈。有什么办法呢？已经是第四女孩子了，父亲一心想要一个男孩，如果不送出去，再想生一个怎么养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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