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目 《面具》（一）
        绵绵的秋雨在墨色屋瓦之上轻敲，送来阵阵清润的柔风。几团云缓缓沉到山间的低地，给与世隔绝的乌柳村带来了一丝神秘感。

        人们穿着蓑衣，赤脚走在不大的乡间路上。旁边的水田映出了他们斑驳的剪影；青黛色的远山也在这一池涟漪之中静静飘动。偶尔会有几个人，停在路旁的房檐下，将今天的琐事细细道来。

        张启明紧了紧蓑衣的绳结。他挑着柴，感受着雨丝传达的冷意，与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擦肩而过。泥土因为雨水的到来而变得柔软无比，它吞没了张启明发白的双脚，算是在冰冷之中留住了那一点仅存的余温。

        这一路上，没人和张启明打招呼，更没人和他说过话。

        乌柳村的人们从来都不是如此冷漠无情。这只能怪张启明自己。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不寒而栗的冷气。再热闹的场面，只要有他的存在，都会变得死气沉沉。

        毕竟他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外来人。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更无人知道他的过去。人们只知道，他是这个村子的煞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场离奇的大火。

        “对！就是他干的！”

        燃尽的废墟间，一个人还来得及扔下手中的火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一边纵火，一边指着毫不知情的张启明，言语甚是嚣张。

        如此低级的谎言，乌柳村的人们却信以为真。而他们相信的理由，仅仅是身份上的差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启明并没有做错什么，也并没有承认什么。经历了那次无端的毒打后，他在乌柳村的日子却照样继续，除了愈发的沉默寡言，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大的房内，温度和外面无异。门轴的呻吟声中，张启明蹭进屋子，抖掉了蓑衣上的雨珠。柴草在不大的灶内重新燃起，台上的旧水壶开始冒出热气。

        屋内虽然小，却很是整洁。门口对面墙壁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已经微微泛黄发皱的全家福，相框的边边角角，都被擦得一尘不染。一张简易的床，铺在高出地面十几厘米的简易平台上，尽管它总是吱呀作响吵得张启明不得翻身，但还是无法从中看出岁月作祟的痕迹。

        张启明从抽屉中拿出方寸大的棉布，套在水壶的把手之上。一倾一提之间，茶水的味道便和雨中的芬香交织在一起，流入肺腑，暖入心窝。

        他伸了个懒腰，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挂在一旁的渔具。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样……如果收获可观，他完全可以把多出来的鱼用烟气熏干，卖到很远的集市上去来赚几个钱。

        快打消这个念头吧。在此地，钱永远都是最没用的东西。那些生活必需品，除了他自己带到这里的一部分，其余的便是在乌柳村的集市上面用熏鱼换来的。尽管乌柳村的人对他不太友善，但他们还是很愿意和张启明做生意。

        对于这种很奇怪的现象，张启明一直搞不明白，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将自己和村人的关系解释清楚。

        “咚咚咚！”

        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是第一个敲响他家房门的人。

        张启明开了门，什么也没有看见。湿漉漉的地面上，却多了一张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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