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祭象坞 1 (2 / 2)
        康叔子珝并没有回王城，而是直接率领亲随卫士回了象坞。在冥厄城竟然被敷愉用收养的申君侍女掉包，让中原诸侯耻笑。他隐忍多日，听斥候探到消息，说王后为康叔有大功于征伐，赏赐礼器织锦六佾乐舞，并让亲随女官出使。这个亲随女官就是敷愉公子，但她冒用亲戚的名字，不知道王后是否知情。子珝听说敷愉竟然亲自来见他，心内五味杂陈。敷愉肯来到象坞，当然是为了宅皋狼，那她就必须接受自己的条件。

        康叔子珝接见敷愉的这座宫殿修在半山上，一半悬在空中，三面都是明窗栏杆，面对着满山盛开的五彩缤纷的各种植物，仿佛这座宫殿从万花丛中生长出来一般。夹杂着花香的暖风穿过殿堂，抚动殿上纯白的帷幔。敷愉就在一股香氛中穿过白色的帷幔，款款走上这座花丛中的大殿。淡黄色的上衣层层渲染纯白细絺布的下裳，外罩淡色素染帛衣，头戴武士莎朝冠，别有一番娇媚英武的气质。子珝心里那种生死在我的傲慢不觉矮了几分。敷愉果然就是天生做王后的美人，自幼酷爱骑马狩猎养成的桀骜不驯的气质和王家贵族的服饰结合起来产生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敷愉上来给康叔子珝施礼奉上诏书，左右的侍女忙接过来呈上子珝的桌案。子珝略看一看，召唤家臣接去按照册录办理交接。然后请敷愉上座。

        子珝带着沉重的语气说道：“我一直非常敬重舅氏，叔郇叛乱的事我很歉疚。那不是我的本意，是薄嶦胡作妄为，挑起事端。公子不杀他，我也要对他施以极刑，以儆效尤。这件事还希望敷愉公子不要怪罪朕。”

        敷愉压住心头怒火，说道：“自古乱臣贼子，自由天罚。臣妾不过顺乎天意。我来见王叔，是奉王后旨意，为犒劳征伐戎人叛乱，封赏王叔礼器织锦和六佾之舞。”

        子珝笑道：“敷愉公子难道不来看望一下子珝？我们可有婚约盟书，敷愉公子喜欢四处游历那是尽管可以去，但总是要回家来的。”

        敷愉正色道：“王叔聘娶申氏公主，申氏出嫁的就是申氏公主，都是合乎盟约的。至于敷愉，在五岁的时候就许配给宅皋狼，不敢再聘。”

        子珝哭笑不得，“如果我把这事禀明王后，她自会有公允的判断。王后一向慷慨，赐给子珝众多土地，人口，我会耐心等待。敷愉公子怎么给王后解释冒他人名字到王宫做女官？公子说的五岁就聘予宅皋狼，据我所知，他是七岁才到冥厄城，这么欺骗子珝是把我当做傻瓜吗？”

        “我的真实身份，自然会向王后禀明。我五岁那年，一个戎人的部落酋长，他的名字是飞马，他赠给我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是紫衫戎传世之宝。约定日后另一把的主人会来寻我，那就是宅皋狼。”

        子珝不禁笑出了眼泪，“敷愉公子游历半个中国，说书人的本事学了一些，编的好故事。只是宅皋狼犯了叛乱的罪，他公然带领饕餮镇的匪徒杀害了很多我的武士，包括尊贵的拘摇伯爵。我抓捕了他，很快就会斩首示众。如果敷愉公子坚持认为五岁就有了婚约，那你现在很快就会成为寡妇。”

        敷愉被子珝的话激怒了，这完全是颠倒黑白，子珝纵容家臣密谋刺杀，排除异己，现在要找借口杀害宅皋狼。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现在首先要想法子见宅皋狼一面，看他是否安好无恙。“怎么给宅皋狼定罪，那是王叔的事，做不做寡妇是敷愉的事。宅皋狼是申氏下大夫，我想见他，王叔不会不允许吧。”

        子珝看着敷愉的脸，没有他想象的恐惧哀愁，甚至也没有愤怒。他思忖是否让敷愉和宅皋狼相见。如果她看到宅皋狼身陷囹圄的样子，是否更加怨恨自己？但是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见一面不正是自己向往已久的事情吗？他们可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康叔子珝才是主宰一切的王者，他们必须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才能获得怜悯赦免。他挥一挥手，示意家臣武士去下面把宅皋狼带出来。就在阁子另一边的山下，是一间一间单独的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都关着一只野兽，有猛虎棕熊，也有花豹野狼，其中一间给了宅皋狼，让他每日在这些野兽中间。野兽因为嗅到人的味道更加躁动不安，咆哮着扑向宅皋狼院子的栅栏。由于桎楛枷锁，宅皋狼只能蹒跚而行，在武士的牵拉之下，他踉踉跄跄地走出黑暗的小屋，站立院子中央的水池边，水池映照着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不能适应，看清周围的情形。他听到熟悉的声音问他：“宅皋狼，你还记得巫师咸辅对你的忠告吗？”宅皋狼循着声音向上看，是他朝思暮想的敷愉，就站在阁子上栏杆后面，这让他万分欣喜。从战场的死人队里闯出来，失去这么多亲密的朋友，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见到敷愉，给她说一句话。“我记得咸辅说的话，对神要虔诚。敷愉，你平安吗？”敷愉忍着眼泪点头，“我平安，如果你记得国师的忠告，那你将获得天神的宽恕。我会一直等待你，无论在哪里，无论生与死。”旁边院子里的於菟扑在栅栏上，因为无法捕猎发出愤怒的咆哮。宅皋狼视如不见，他努力挣脱着桎楛，震动着锁链哗哗的响，“敷愉，我很高兴，能见到你。”敷愉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宅皋狼比以前瘦了很多，惨白的脸上胡须乱蓬蓬的。“不要流泪，敷愉。还记得我给你说的，我曾经退缩，怀疑，可现在我很有力量。赤奋若教给我的，平静之中力量从心胸中如泉水涌出。”敷愉点头，但泪水依旧忍不住，“还记得那首歌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宅皋狼接着唱道：“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子珝听着刺耳，挥一挥手示意武士们把宅皋狼重新拖进小屋里。宅皋狼恋恋不舍，叮嘱道：“敷愉，离开这里。不要相信任何魔鬼的诺言。”

        子珝摇摇头，“离开这里吧，敷愉公子。我真不想让你看到宅皋狼这副模样，他完全丧失了理智。”他沿着曲廊向另一个宫殿走去，“鉴于他过去获得的战功，我愿意赦免他的罪愆。但他的生死取决于你，时间可是不多了。马上又到上巳日，一年前他在溱水边赢得金筹，拥有无上的荣誉。一年后，我竟然不得不亲自取出他的心脏，祭奠亡魂。敷愉公子，我希望您用高贵的虔诚在神的面前为他脱罪。”

        “脱罪？怎样才能脱罪？”敷愉因为悲伤流泪而说话哽咽，这正是子珝想看到的，他喜欢看见敷愉流泪的样子，别有一番女子娇柔之美，“是的，我希望恢复和平，有秩序的生活，多年的征伐让我厌倦了。我希望给你带来平静美好的家庭，巨大的声望和荣誉，这是你的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

        敷愉看着子珝，一字一句说道：“天神自会判明有罪还是无罪，凡人又怎能代替神谕发号施令？上巳日我会来，收取宅皋狼的尸首，我将亲手埋葬他。”说罢转身离去，登上安车，径直出了象坞的大门。两旁的象兵忙着拉动巨大的锁链，缓缓拉动沉重的大门。子珝一直望着敷愉的背影，摇头叹息这是一个无法预知的女子，正是这点更让他着迷。王后肯定会把敷愉交给自己，这一点他没有任何怀疑，也许根本不需要谁来同意，他将主宰一切。一切要等到在上巳日的生祭，噩梦会在那一日终结。最近他更频繁地梦到巨大的太乙剑刺入自己的胸口，为此他流尽鲜血。他来到在山下一座山洞里的冶炼室，在那里几名冶匠正在把三柄太乙剑放在熔炉里熔化。康叔子珝非常满意，天神是眷顾他的，把太乙剑送到他手里。中衍氏，缙云氏，莫乞氏，芮氏，四大驺虞武士家族将沉沦于历史，而他们神奇的力量，都会通过太乙剑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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