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谁主姻缘 (2 / 3)
        “我与你玩笑。只因我初入城，没有去处，在你这落个脚，挂落你一些吃食。明日我就去公爷府，给敷愉公子报个信。”

        “好好，小店因为公爷大丧，七七四十九日不得开业售人酒食。官爷就跟着老儿胡乱吃一些，我在后院给你寻一个歇息处。只是切莫说战事，引来祸事。”掌柜反复叮嘱无麛，他知道这个翟族小厮性尖嘴快，一个不小心可就惹下塌天大祸来。

        “帮我把伤者抬进来。”无麛指着院子里的木板车说道。

        掌柜随无麛来到木板车前，掀开篷子布帘，见羊舌夲躺在车中，左臂大半已经没了，面色惨白，脸颊深陷，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老人不禁流下眼泪，当时多么威武高大的武士，如今沦落至此。抹了一把泪，帮助无麛一起把羊舌夲抬到后院一间土屋榻上。

        无麛笑道，“这鲁莽汉只要喝酒，”羊舌夲闻听酒字，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敷愉从萱栗继承家主之位后，就搬到后院来住，把前厅让给了萱栗。这里的院子单独开了一个侧门，通向一道窄窄的仅容一辆安车通过的巷子。战败的消息传来，敷愉几乎不敢相信。前些日子她刚收到宅皋狼的竹简书信。远征军用计谋猎杀了大批戎人武士，他们将深入熊耳山戎人的居住地，彻底剿灭那里的戎人。也说道和咄唶的决斗，释放了一个戎人的女子，这个女子骑术之好中原男子也罕有匹敌。最后宅皋狼写道，经历这么多战事，自己竟然没有受伤，也是天神眷顾。

        敷愉看这些书信的详细描述手心里攥着一把汗，即使她知道给她发出竹简的人肯定安然无恙，她的心也是跌宕起伏，眼眶里都是泪水。看完后，忍不住伏在锦褥上哭泣。她不相信这样武勇的宅皋狼会陷于敌阵而殒没，除非让她亲眼看到。

        年老的上卿阼叔在阶下的客座后跽坐，朝堂议事结束后他绕道从侧门进来求见敷愉公子。他叙述了拘摇傲慢无礼地闯入公爷府大殿，对萱栗做出恐吓之词。他摇着白发斑斑的头颅，莎朝冠的珠子也冒着怒气。他哀叹千年申氏的武勇完全消弭了，那些享受尊贵封号的武士竟然能够忍受莫大的耻辱，没有一人拔出他的佩剑。敷愉满脸戚容，内心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她担心的事情一点点被证实，她的心像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的刺入，她忍痛问：“舅父，你是阿翁唯一的兄弟，你还忠诚于他的后人吗？”上卿点头，“流下眼泪，臣还能上马舞剑，万死不辞。”敷愉又问，“我母亲的陪臣，他们还愿意冒生死的风险吗？”上卿俯身拱手道，“他们忠诚于公子，随时听候公子差遣。”敷愉道，“子郇叛乱，我依赖你们杀敌。如今子珝威逼到门前，我还要依靠你们。今晚我就带着我的侍卫攻入子珝驿馆，你们会跟随我吗？”上卿浑身颤抖，匍匐在地，“臣等甘愿跟随公子。但是冒死一言。子珝的侍卫有两千人之众，精锐武士有上百人。我们只有几十人，武士不过数人。这样贸然发起攻击，让公子冒风险，若有损伤，我有何面目再见家主？”

        “难道你让我嫁给杀父的仇人？”

        上卿再次俯身施礼，“不敢。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啊。公子假意答应子珝婚事，这样敌人必然松懈，吾等趁其不备，可一击必中。过去夏氏被浇篡位，力若不敌，乃献美女四名，浇上淫下乱，夏氏趁隙攻入王宫直取浇首，才能复国。我们正可以用夏康之计对付康叔。”

        敷愉沉吟许久，她的内心非常厌恶和康叔子珝哪怕有名义上的婚约，也很抵触使用计谋暗杀。菏瀹走上来施礼禀报，“萱栗公子来了。”萱栗身着衮服足蹬迈步进来。阼叔忙起身给家主施礼告退。

        萱栗满腹心事在敷愉右手的小榻上坐了。看了一眼屋内的侍女们，侍女便俯身施礼倒退着出了殿门。萱栗长叹一声，“敷愉姊姊，想必你是知道了，康叔子珝实在无礼，申氏还在丧期，他让拘摇伯爵来提亲结盟。若是不答应他，势必挑起争战。可是眼下申氏外征内战，武士所剩无几，实在无法与之匹敌。恐怕申氏百年社稷一旦不保，如何对得起公爷的嘱托。萱栗实在为难，请姊姊的示下。”

        敷愉向来知道萱栗的性格文弱，在这样危难的时局，怎能指望他有胆气挑战康叔子珝的威压。自己决心已下，一定要手刃康叔子珝为阿翁和宅皋狼复仇，但是这些密谋却不能和萱栗透露半句。“我已听阼叔说了康叔子珝的要求。如今申氏危难，阿翁嘱咐我一定保全申族，如果舍弃敷愉一人换来申氏平安，我愿意接受任何条件。”

        萱栗不禁留下了眼泪，“我知道姊姊伤心难过，如果有一点办法，我断不许让姊姊牺牲。”他想起采蘋为自己挡了一剑，虽然有家臣告诉自己她可能是导致父亲死亡的仇家，可是他还是念念不忘，采蘋能够活下来，并且有一天来和他相见。此时他想敷愉姊姊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想至此，更是泪流不止。

        很快全城都得到了敷愉公主将嫁给康叔子珝的消息。居民们知道自己得救了，但他们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们最喜爱的申氏的明珠，只是为了解救她的臣民，才答应了康叔子珝的求婚，她本人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快乐呢？他们流着眼泪祈祷，希望敷愉公主原谅臣民们不能保卫自己的明珠，希望天神保佑她一切如意。

        康叔子珝心满意足，他答应了萱栗一切请求，册封他侯爵的爵位，而且把占取的箰伯的两座城镇归还给申氏。他向所有冥厄城的居民展示了他的富有，那些庞大而精美的青铜礼器，系着丝帛的白玉圭，纯黄金打造的龙凤冠，如朝霞一般的锦绣礼服，一盏一盏璀璨夺目的宝珠翠玉，纯白细腻的絺布，绣工精美的丝帛，由十六辆安车载着这些华贵的聘礼通过冥厄城最宽阔的街道送到申侯府前。申氏臣民涌上街道，到处是夸赞康叔子珝的高贵，华美，慷慨。这就是配得上敷愉公子的盛大婚礼，也只有王叔这位王国最高贵的贵族才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富。

        只有一个人得知敷愉嫁给子珝的消息，愤怒的像一只野牛，他恨不得放一把火把那些聘礼烧掉。无麛在暂时安身的酒馆里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子珝，把他比作最恶毒的毒蛇，最愚蠢的懦夫，最好色的野心家。对于敷愉的背叛，他痛心疾首，哀叹女子的爱情就像秋天的鲜花，最美丽的时刻瞬间就枯萎了。掌柜提心吊胆，担心被那些遍布全城的子珝的兵士听到，可是又怕自己的劝说会火上浇油，让这个外乡的奴隶丧失理智做出更出格的事，只好把大门紧紧关闭，愤怒的无麛走到哪，他就把那房间的窗子逐一关好。无麛一心要混入侯府找到敷愉指责她背弃主人。可是侯府守卫森严一时混不进来，好不容易今日偷了一身侯府仆人的衣裳，趁上下忙乱混了进来。到了后院看见侍卫守卫森严，恐怕不得进去，正踌躇间，一个侍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唬了一跳。转头看却是敷愉身边的菏瀹。菏瀹只觉这这个青衣小厮如此面熟，走近看果然是无麛。忙抓住他的胳膊，小声吩咐他不要声张，拉着他进了院子直接来到敷愉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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