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溱洧舞会 1 (1 / 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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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溱洧舞会 1 (1 / 3)
        走到群山之中的太阳留恋地最后一次放眼整个原野,到处充满节日的气氛。人们在虔诚地为神供奉之后,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狂欢做准备。

        萱栗坐在舢板后部的横木上,看着采蘋双手把握着一支长长的竹篙,左右轻轻地点在绿色的水中,狭长的舢板轻快地在水面滑行。她穿着青色的葛布衣裳,显得她的皮肤白净身体娇柔,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下,随着风飘扬,晚霞就在发梢肩头闪烁着光芒。这是让萱栗着迷的场景,他可以在这里坐上一天,陪着采蘋采摘荇菜。

        这里是溱水的一道支流,沿着田野拐了七八道弯以后,失去了湍急的水势,变得缓慢而平静,就在冥厄城的南面形成一汪很大的湖泊,周围是一簇簇密密的芦苇丛。水面铺着一层绿色的荇草。舢板就在这绿色的水流中开出一条道来。萱栗的那匹漂亮的白马自在地在湖边寻找可口的嫩草,得意地抖动自己修长美丽的脖子,发出几个嘲笑似的喷鼻。萱栗现在就像他的马匹一样觉得获得片刻自由,回到公爷府他就会被一帮爵爷或者家臣包围,各种迎来送往,礼仪宴会,他就像一个木偶被家臣们女仆们牵着线向东向西做这做那。他更喜欢安静地读诗歌或者看花丛中的小鸟啄食。可是哪怕他有片刻的闲暇,他的老师就会立刻找到他,给他戴上护具,一起到院子里练习斗剑。

        他喜欢偷偷溜出来找到采蘋,她活泼美丽又温柔可爱,他们一起观察水鸟在芦苇丛筑巢,骑马走过大片紫色丁香的草原,或者划着舢板在平静的水面飘荡。他们一句话都不说,但彼此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惜这样的时光也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常常被那些四处寻觅他的小厮们中断。时间长了,小厮们只要找到采蘋出行的规律,就可以准确地找到主人。

        他们忧愁地望着将要隐没山中的日光,那将是他们这次相会的终点,萱栗好像能看得出太阳狡猾地一点一点向山头移动脚步。他捡起身边一叶小小的荇菜,小而圆的叶片毛茸茸的,这算上等的嫩叶,他把它放到面前的箩筐里,那里已经收集了将近满筐的同样娇嫩的荇菜叶。这就是采蘋的工作,她每天都是去采集荇菜,鲜花,或者香草,送到城里居民家中。三年前太爷带着她来到冥厄城,他们一向是在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还记得父亲满身是血被亲随抬入家里的样子。父亲最后一句话就是,“玉儿,要听太爷的话,替阿翁陪伴太爷。”他们匆匆埋葬了父亲,就立刻收拾细软行李逃亡到南方。太爷因为儿子的死衰老的很快,他总是悲伤地靠在木桌上,叹着,“彼黍离离,家国不再。”采蘋每到一处,总是以采摘蘩叶荇菜去集市上卖钱过活,索性改名字叫采蘋。她不知道原因,只明白自己是弃儿,有家不能回的叛逆,必须永远在黑暗的角落里生存。她的太爷总是一身白衣,坐在家里那张破旧的小木桌边,为偶尔上门来的农夫樵哥卜上一卦,可是他总是没有明确的彖辞,自顾自朗诵一些莫名其妙的诗句,来卜卦的人也渐渐稀少了。

        第一次碰到萱栗是在公爷府旁边小河上一座廊桥上,那天下了小雨,采蘋背了一篓荇菜来到桥上避雨,碰上只穿着皂罗小衫的萱栗,正在廊桥上看水面上的小泡泡,她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厮,他的眼睛特别明亮。萱栗很友好地帮助她卸下竹篓,放在他的马匹上,要送她一程。在他的眼睛里,采蘋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段已经完全成长起来,葛布衣衫掩盖不住自己修长的曲线,自己的脸庞很吸引人关注。萱栗牵着马把她送进公爷府,他的笑容非常动人,在帮助她把荇菜卸下来后,牵着马匹去了棚厩。所以采蘋一直以为他是公爷府的一个养马的小厮。

        他们第二次相见又下起了雨。采蘋去城外采摘鲜花,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道路有些泥泞,她走得有些艰难。萱栗骑着白马从后面赶上来,他们互相微笑致意。萱栗说这匹白马喜欢吃鲜花,他常带它出城。然后把自己的蓑衣给采蘋披上,并且把采蘋的筐子架在白马背上。采蘋非常抱歉让他淋雨,萱栗说喜欢在雨里走,听着雨声,看那些小鸟也呆呆的,很有意思。他把她送到家,是一个小而衰旧的小院落,三间草屋。采蘋的爷爷就坐在小木桌的后面,老态龙钟,穿着白色长袍,肮脏不堪,胡子上都是饭糊。他坚持要为萱栗卜卦,萱栗只好坐在木桌前,看老人手颤颤地分拨蓍草。采蘋为萱栗捧上热粥,用黑色的陶碗盛着。热粥落在嘴里很沉重的感觉,有一些甜味。萱栗第一次喝这样的粥,赞美它很美味。采蘋笑了,笑得很甜,萱栗记住这个笑容,是他看过的最美的女子的笑容,比他的敷愉姊姊也不相上下。采蘋的爷爷看着最后的成卦,有些吃惊地看着萱栗,看着他身上已经湿透的葛布衣衫,脚上是很精致的一双鹿皮靴子。萱栗笑着问爷爷怎么啦?卜辞不是很好吗?爷爷把蓍草拢起来,放到一个铜制法器里,萱栗还没有看过这种法器,外面磨得透亮,上面是一些古老的篆文,他完全看不懂。他问爷爷这是什么?爷爷回答说,是连山。萱栗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问爷爷这次卜卦的彖辞是什么?爷爷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萱栗,说你是一个人,站在塔顶上,飞鸟会啄伤你的鼻子,送你一幅画。萱栗摇摇头,你是用什么卦辞,完全不懂。老者摇摇头,以后你会懂。

        采蘋觉得这个小厮很有意思,他喂养马匹的方法非常独特,他会让白马自由地在田野里寻找喜爱的鲜花。每次她到田野里,树林里,到湖边,都会碰到他骑着白马走过。爷爷告诉他不要再见这个男子,他会带来厄运。她看不出萱栗会有什么危害,他容易害羞,不爱说话,喜欢安静地看风景。他和她一样,父亲和母亲早亡,寄养在亲戚家中。他们内心的孤独和羞于人际交往的倾向都是相同的。她要陪伴爷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思维已经很不清楚。而他要照顾日渐衰老,长期患病的伯父。有时候采蘋猜想萱栗是为了见她一面才会骑着马出城,或者到河边来。因为显然他的工作也是很繁忙的,在她这里待上一会就要骑马离开。

        和萱栗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采蘋觉得自己内心有一块空洞慢慢被他填满,确实,来到冥厄城就是神的安排。直到有一天,那是花神节,满城居民都去采摘鲜花制作头饰,供奉花神,装饰花车。沿着溱水边,都是放花船的女子,她们希望自己得到花神的护佑,赐给她们花样的美貌,永远的青春。路上各种奢华的马车络绎不绝,全城最显贵的夫人女公子乘坐云罗安车到溱水边游玩。她们的发鬟佩戴着各种珠玉明珰,插着鲜花,穿着五彩的帛衣,前后簇拥着甲衣华丽的卫士。采蘋因为能休息几日格外开心,她和几个女伴留连往返于各家摆放的花坛,一边做着斗花斗草的游戏,一边观赏经过的花车。路人都在议论,今日是申氏公子的冠礼吉日,也许公爷就此宣布公子继承家主之位呢。当萱栗乘坐安车从她们面前经过,采蘋完全惊呆了,萱栗头戴金鎏冠,穿着锦绣宽袍,腰带上镶着绿色宝玉,佩戴长剑,完全和他认识的小厮是另外一个人。众人都欢呼行礼,萱栗看到了采蘋,对她腼腆地微笑,还是采蘋熟悉的笑容,却刺痛了采蘋的心,仿佛萱栗在云端之上,她再也触碰不到。

        “如果每天能自由地在这里躺着,我宁愿不要什么家主之位。”萱栗侧耳倾听着芦苇丛中各种鸟儿的啼鸣,望着采蘋的背影说道。

        采蘋扭头看了一眼萱栗,他看小鸟的神情是一种真诚的羡慕,她记着他说放弃家主位的话,已经说过一百次,说的她都害怕家主的位子好像是妖怪,但实际上家主是和那些高头骏马,华丽的安车,众多的家臣武士仆从联系在一起的。采蘋无法像爷爷说的拒绝萱栗来找她陪伴她,很长时间里她的心里一面是苦恼,一面又是欣喜。

        “你若是变成一只小鸟,每天忙着觅食,躲避鹘鹰,还有网罟,也是有不尽的烦恼呢。”采蘋嘴角带着笑,不知是安慰萱栗呢还是嘲笑他,这让萱栗有些苦恼,每天繁文缛节,每天和家臣和那些卿大夫议论家族和诸侯的事物,都像沉重的桎楛套在身上一般,只有在采蘋这里,他才是完全轻松的,所以他受不了采蘋任何一句带棱角的话。

        “我要飞到没有鹘鹰没有狼虫虎豹的地方,也没有人类,也不需要祈求神佑。”

        “哪里有这样的清净地方呢?越是人迹罕至,越是野兽横行。”

        萱栗从怀中掏出一部竹简,“这部《虞贡》上就记载了有这样去处,在熊耳山之南,首阳山之东,鸟兽鱼虫各自有序。还说上古大洪水之前,整个大陆都是这样,无论人类还是鸟兽,而且到处是黄金,到处是嘉禾。”

        “爷爷诵过一首诗,说人类相争,触怒神灵,把无名之怒借共工释放出来,撞倒了不周山,天塌地陷,洪水横流,为了惩罚大陆上的众生好杀相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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