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古城 (3 / 6)
        三个年轻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无麛大声喊着：“为什么放弃？我们还是有一块铜布的，就藏在我的腰带里面。你快把那公主家住哪里告诉我们，一枚铜布就是你的了。我像是这么吝啬的人吗？一个鲁莽汉都会施舍他最后一块饼。”胖武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显然不满被称作鲁莽汉。

        走进城门，是一个宽敞的瓮城，四周城墙上插满旗帜，徒兵们也在品评哪些马看上去像是上等的赛马。这里往常驻扎着守城的徒兵，每日操练车马和列阵，今天完全被各地贩卖马匹的商人，售卖武器的冶匠，还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穷苦老人所占据。这些乞丐和老人都在手里端着残缺的陶盆陶碗，都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从瓮城里面一侧的城门缓缓驶来几辆大车，载着巨大的冒着热气的鬲。后面是几辆轩车，装饰华美，车上的女仆梳洗打扮得精致，和一般人家的女奴有很大不同，她们挽着拱状的发髻，用象牙簪子别着，簪子上镶着黄金的装饰，穿着一样的精细葛布衣裳。最后面的是一辆较为宽敞华丽的安车，上面一个胖而高大的姆妈揽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车后跟随着一队卫兵。在靠近城门的马场边早就腾出一片空地，十几个家臣奴仆忙碌着，支起棚子，安置大鬲、条案，从轩车下来几个女仆往下面传递各样装着黍饼、青团、腊肉等的豆、盉。老人和乞丐开始向棚子前涌动，很快就形成几支长长的队伍。宅皋狼想起童年时公爷府有上巳节施舍粥饭周济贫苦的习俗，只是现在街上乞丐和孤寡老人比往日不止增多了十倍，施舍的地点也放在了瓮城。

        那安车上的女孩子穿着高领束腰武士服，外罩帛衣，脚蹬麂皮靴子，容貌秀丽异于常人。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簇拥在马车前，纷纷行祝福之礼。

        无麛看着那个美貌的贵族女孩，眼睛再也没办法移开，“少爷，用莫赫尔谷神的名义起誓，她是我见过的最貌美的女子。她是谁？不会是神仙妹妹下凡来了？”一个市民带着无法容忍的愤怒对无麛嚷道：“你这个外乡来的瓜奴，没有听说过冥厄城的敷愉公主，神赐给我们的最美丽、最仁慈的公主，每年上巳都会来这里为无家可归的人施舍粥饭。”无麛平时最讨厌别人称呼他奴，何况还要缀上一个瓜字，每每必要挖空心思恶作剧报复一番，今日倒完全恍若未闻，自恨自己孤陋寡闻，狠狠地拍了一下脑壳，“哦，敷愉公主，万能的莫赫尔大人，她看到我了，让我现在就被一阵风带走，我已经被她的美丽、高贵、善良完全征服了。”

        宅皋狼躲在人群后面，心里担心无麛夸张地说话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但又不能出声阻止。可是他的内心一样激动难以遏抑。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了眼前的敷愉公主，陪伴她的左右。那时虽然她年齿尚幼，但已经是他心目中最美丽的女孩。他发誓要永远追随敷愉，即使是做一个驭马的小厮。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跑上来，围着敷愉的马车，有的向她索要一枚铜布，有的索要点心或香包、饰品。孩子们都欢天喜地向马车里张望，看还能取出什么样的新奇玩意儿。上巳的风俗，长者要给孩子们发放小吃或小玩意儿，今天敷愉准备了各色各样公爷府的点心，作坊的绢制小动物，冶行的铸件。孩子们各取自己中意的东西，开心地给敷愉作揖致谢。有那路还走不稳的幼童，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撅着屁股作揖，逗得周围市民商贩哈哈大笑。

        贩马的行商都围上来，脸上带着要做成大生意的兴奋。敷愉戴上皮护手，一匹一匹仔细地检查，身后跟着胖胖的姆妈。姆妈穿着宽大的裙服，画着很重的彩妆，撇着嘴对每一匹马都不屑一顾。敷愉很内行地评价这些马的优劣，“眼大鼻大，是匹好马！”，“你这匹耳朵大的像兔子，腰也太软啦，一指头就戳倒了。”马贩们都陪着笑，齐声称赞公子懂马。

        一个外族的马贩牵过来两匹高头骏马，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原人的语言说：“尊贵的公主，这是我们胭脂国号称天马的神骏，可以说是日行一千，夜行八百，涉水可以横渡黄河，登高可达昆仑，它们一定会给您带来好运。”

        敷愉眼睛不禁一亮，这两匹马比其他马高过一头，体态修长，眼大有神，细腕宽蹄。当即拍板成交，吩咐侍卫为两匹胭脂马套上一辆簇新的戎车。

        敷愉驾着新套的马车沿着校场前的驰道轻轻跑起来，众人散开场地，看敷愉公主熟练地操控辔绳。但是新服的马有些欺生，胭脂马向来性急力大，屁股上的肌肉一层层绽起，好不容易能够自由跑上一下，都连蹿带蹦撒着欢儿跑起来。敷愉开始还能稳住心气来操纵辔绳，可是这两匹马都不听从她的呼喝，扬蹄撂蹶互相撕扯，戎车左右摇晃着冲向人群，众人惊慌尖叫着四处逃散。敷愉的姆妈满脸失色，“哎呀，天王老爷，怎么办呐！”卫兵们冲向马头试图揪住辔头拦住马匹。可是这两匹胭脂马特别雄健，越是看到人多越是发狠横蛮，带着戎车冲散了那些卫兵，呼啸着跑向城门。来自外族的马贩连连叫苦，急忙取出套马绳索去拦截。这两匹马却是非常机警，连连闪过套马索。绳索套在车轼上，把一个马贩甩了一个大跟头，跌在夯土的路上，满面是血，牙齿也飞出几颗。

        宅皋狼看着马匹失控快速地向自己所在的城门前的街道跑来，他让过胭脂马，敏捷地跟着戎车跑，抓住车横纵身跳上车。车身几乎要倾倒了，敷愉不禁吃惊地叱喝这个冒失的军官。但仔细一看，却是宅皋狼，她幼时的玩伴，依稀还是那张熟悉的俊美的脸庞，这几年不见平添了几分英雄的气概。敷愉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用手捂住嘴巴，激动地说不出话。宅皋狼抓过辔绳，扯动笼头，调整方向，口中“呜喔哇呀”呼喊着，驾驭胭脂马沿着城墙边的校场奔跑，戎车在校场里扬起一阵阵的尘土。马车的速度达到极致，跑在营房的门前，那些徒兵纷纷捂着脑袋惊慌地跑开，生怕狂飙的马车撞碎了木板搭建的房子。敷愉只感到心脏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胸口，她双手抓牢车轼，看着前面的树木营房直接冲到眼前，戎车像一只小舟在大风浪中翻滚。胭脂马好像听懂了宅皋狼的语言，渐渐跑到一个节奏上，戎车平稳地沿着校场周围狂奔。宅皋狼待马儿跑顺了开始逐渐收紧缰绳，让速度慢慢降下来，最后勒住了马，正好又回到刚才出发的地方。兵士、马贩以及围观的国人嘴巴惊愕地张到极限，好大一会才收拢回来，齐声挥舞拳头叫好。

        宅皋狼把辔绳挽系在车衡上，从另一边跳下车来。惊魂甫定的姆妈赶上来，摸摸敷愉的肩膀，“天爷保佑啊。”敷愉根本没有看到姆妈也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唯恐宅皋狼像一阵风跑掉，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皋狼，你是皋狼。”宅皋狼俯身施礼，“是的，尊贵的公主，我是您的家臣宅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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