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甄宝玉
        贾雨村缓缓道：“那甄家的宝玉与贾家的宝玉不仅名字无二，就连性情也相似呢，都是淘气异常又聪明伶俐。你要不说，我都没想起来，那孩子也说过一些孩子话。回想起我第一天教他读书时，他张口就来：“本少读书时，必须要两个女孩子陪读，不然本少读不进去。”

        后来，又常常听到他呵斥小厮：“女孩这两个字岂是你们这些浊口臭舌能随便讲出来的？往后谁要是想说“女孩”二字，须得先去用生理盐水漱口，用九十五度的酒精消毒，用迪奥的香水去味儿，方可开口。若是再让本少闻到你们说“女孩”时候嘴巴喷涌而出的那股子大蒜味，哼哼，休怪本少抬出房里的那把五米大刀，将你们挨个儿撬光牙齿，再举起本少之爹的那把反曲弓，给你们的腮帮子开开光，让你们以后吹牛比都漏风！”

        如此可见，此子性格之暴虐顽劣，实属罕有。然而，这甄宝玉到了女孩子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温柔体贴，一口一个“小姐姐”，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也因如此，他老爸狠狠捶过他几次。但每次挨捶时，他就反复喊叫“小姐姐，小姐姐”。别人问起他缘由，他就笑嘻嘻回答：“本少挨揍的时候，身上吃疼，本少就想，喊上几句“小姐姐”，或许就不疼啦。本少一试，果真如此，小姐姐真乃灵丹妙药也。嘻嘻。”

        唉，你听听，这甄宝玉是不是就如贾宝玉一般古怪？而且，像他们这类聪明，却又顽劣的小孩，必然不会肯乖乖听话。想起我在教他读书时，常常被气得头大如驴，又不敢骂他，只因这甄宝玉的祖母十分护犊子。若是甄宝玉不高兴了，祖母连他爹都骂，更何况我一个教书先生？后来我气不过，就将辞职信递上去，本意是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道我真辞出来了。

        如今我又在巡盐御史林家教书，那敢情好，所教授的女学生不仅言谈举止得体，又聪明乖巧，可比之前在甄家舒心多啦。当然了，这话不是针对甄家的女学生，平心而论，甄家几个姊妹也不差。”

        冷子兴接过话：“说到女孩的话题，我又想起贾家三个姊妹，听说个个也都不错。贾政的大女儿元春，贤孝才德样样好，是个标准的淑女，现已被选进宫去了。二小姐是贾赦小妾所生，叫迎春。三小姐为贾政姬妾所生，名探春。四小姐乃宁国府贾珍的亲妹妹，名唤惜春。贾母十分喜爱几个孙女，所以都留在了身边读书。”

        贾雨村惊奇道：“甄家姊妹的名字乃是从男子之名命字，不像别人家的孩子用些什么‘春’‘红’‘香’‘玉’的。怎么到了贾府给女孩子取名，却土了吧唧的?”

        冷子兴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贾兄此言可差矣，人家取得名字可不难听，不信你听——“元迎探惜”，是不是谐音“原应叹息”？多有意境呀。至少人家没取些比如春春，春凤，春梦之类的玩意儿。而且这“春”字嘛，我也说过，大小姐在正月初一出生，根据“一元初始逢春”，故取名元春，合情合理。因此几个妹妹只能跟着姐姐取“春”字了。其实贾府原本也是从男子之名命字的，比如像你现在任职的林家，林如海的夫人，正是贾赦和贾政的亲妹妹，名字就叫贾敏。你要不信，可以去问你那女学生。”

        贾雨村听了，恍然大悟，拍着桌子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我那女学生读书读到“敏”字时，都是用“密”字代替。写字写到“敏”时，又减去一两笔。我还纳闷儿呢，像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还老写错别字。现在听你说了，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避母亲的名讳。这么一说，我那女学生居然还是贾政和贾赦的外甥女儿，是那贾宝玉的表妹呢。”

        说到这里，贾雨村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把贾家的族谱几乎扒了个精光，似乎没怎么听你提到过贾政的弟弟贾赦呢？”

        冷子兴咳嗽两声，呷一口茶，缓缓说道：“若说起贾赦，其实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贾琏，今年二十来岁，不喜欢读书，喜欢与人交往，听说很有本事，如今在他伯父贾政家住着，帮忙料理些家务。他娶的老婆叫王熙凤，是贾政夫人王氏的侄女。说起王熙凤，那可了不得，接触过她的人，无不称道。听说她不仅生得标致，模样至少能打10分。而且言谈之利，城府之深，处处强过她老公，就算把全天下的男子都算上，与之相提并论，也没几个能及得上她的。”

        “哈哈哈，有趣，有趣。嗯...贾宝玉…王熙凤…还有我那女学生林黛玉…”贾雨村放声大笑，随后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看来你我刚才所谈及与贾府有关之人，大有几个应天地正邪气息而生的人物。当真有趣得紧。”

        冷子兴也跟着笑起来，拿过酒壶，给贾雨村满上，“来来来，别光顾着八卦了，都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喝酒。”

        两人又闷头喝了几杯，醉意渐浓，竟一时觉着有些说累了。

        此时窗外夜色已深，遥望过去，远处的树林好似黑色剪影。月儿懒洋洋地挂在半空，一片银色倾泻下来，染白了只剩下寥寥几盏灯火的村庄。

        “老弟，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城里去吧。”贾雨村起身，一边穿起外衣一边说，“咱们有缘再叙。”

        于是二人抢着结了账，往门外走。

        这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雨村兄，恭喜恭喜啊。”

        贾雨村闻声，忙回头一看，顿时面露喜色——原来是当初一起下岗的老同事张如圭。

        “原来是张兄，失敬失敬。”贾雨村迎上前去，紧握住这位昔日难兄难弟的手，“你快说说，在下何喜之有啊？”

        “啊，你还没听说吗？”张如圭松开手，发现手背已经被握得泛白，“宫里最近要召回老员工，我以为雨村兄正是为此事而来呢。”。

        “哇，张兄。多谢告知，那可真是极好的！”贾雨村喜不自胜，激动地拍着张如圭的肩膀，几乎把人给拍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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