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快递员的艰辛
        全家人都劝我留在家里，今年一定要替我找一个对象，可是我坚决不答应。过了正月初十，我要回上海去。在我出门时，全家人又是依依不舍，俺奶奶和俺娘，她俩又是眼泪汪汪。俺爹叫了一辆拖拉机，他又送我去县城长途汽车站。

        在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俺爹一路上默默无语，他的神情很凝重，似有许多话要对我关照，可是始终没有开口。

        到了县城长途汽车站，当我买好车票后，俺爹终于开了口，他激动地对我说：“儿子啊，你这次回家来，爹发觉你的变化真不小。你长进老大了，而且有志气了，有能耐了。俺心里明白，你已从爹的肩上接过了担子，你让爹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打拼。”说这话时，他眼眶里涌出了泪水。

        我连忙安慰俺爹说：“你别这么想，俺这样做是应该的，再说家里需要你。有你在俺奶奶和俺娘身边，俺在外头才能放心。”俺爹又说：“你在上海一定要好好的，工作别太受累，在马路上要注意安全，咱全家今后全指望你了。”

        我心里这时一阵激动，回答俺爹说：“你放心吧，俺一定会好好的。”俺爹又叮嘱说：“到了上海后，先去你干妈家里，别忘了替我向老两口问好。还有啊，他们是你在上海的亲人，有他们在你的身边，俺心里踏实不少。你对他们一定要孝敬，要像待自己的爹娘一样。”我回答说：“俺记住了，俺会照你的话做。”

        父子俩在说话时，车站开始检票了。我检票后上了车，看见俺爹还没有离开。同去年一样，他站在路边望着我，我于是对他挥了挥手。

        汽车开动了，黄泥公路上又卷起了尘土，透过灰蒙蒙的尘雾，我看见俺爹在抹眼泪。这一刻，我心里老激动，我也流出了眼泪。我心里在说：爹啊，你抚养我长大，现在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我眼下还没什么能耐，但是我会长进的，我会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的。

        我又回到了上海，出了火车站后，照例先来到俺干妈的家里。我在上了火车后，给俺干妈打了个电话，她知道我今天回来，特地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老两口见到我后，他俩老高兴了，吃晚饭时向我问这问那。我对他们说了俺大姐举行婚礼那天的排场，还说了我父亲对他们的问候，同两个老人唠了好一会话。

        这天夜里，我又睡在以前阿宝哥的屋子里，我对这屋子早已熟悉，因为我已经好几次，在这个屋子里过夜。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我向俺干妈和干爹道别，要回公司去上班。俺干妈劝我多住几日，说春节还没过，干脆过了正月十五再去上班。我说这不行，春节里物流行业是不能放假的。我们班组里的快递员，可能还没有都回来，我得赶紧回班组去。俺干妈见劝说不成，只得让我回去上班。

        我和班组里的弟兄们年复一年，每天在马路上穿梭着。我每天要送好几十单货物，高峰的时候甚至超过一百单。这几年里，我和班组里的弟兄们，给上海居民快递的包裹，堆起来该有一座小山高了，我的车胎已不知换过多少回。

        我们的收入也在增多，钱挣多了当然高兴，可是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甚至不能告诉家里人。旁人都不会相信，我明知道气象预报有雨，可还是要骑车上路。半道上遇到下雨，先要把车上的货物用雨布包好，然后自己披上雨衣。雨衣遮得住上半身，可是遮不住下半身，经常下半身湿淋淋。

        寒冷天里骑电动车，冷风直刺膝盖骨，但是我已习惯了。最难熬的是酷暑里的那几天，夏天最最高温的时候，柏油马路上几乎可以煎鸡蛋，可是我还要顶着烈日出车，有时进一幢楼里送完包裹，走出来的时候，电动车的座垫已滚滚烫，连手都摸不上去，只能把茶水瓶里的水浇些上去，散热后屁股才能坐上去。头一年我的腚还嫩，洗澡时毛巾擦着屁股蛋，皮肤生疼生疼。后来屁股蛋磨出了厚皮，不再感觉到疼。

        在我干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杜文杰已同我分开了，公司在浦东开发一个大型物流仓储，调他去负责管理。我舍不得同他分开，他是我的贵人，还是我的好大哥。他临走前对我说，他到那儿把工作理顺后，设法把我调过去。可是等他工作理顺后，公司又调他去开发另一个仓储，看来我没法跟住他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忘记我，还时常打电话关心我。

        在我干到第四个年头的时候，李勇也离开了公司。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钱，可能是太劳累的原因，后来他的身体出了状况，不得不回老家去。大家都说物流公司像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快递员在公司里进进出出，但是很少有人能坚持长久。好些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来公司里干上几年，等到有了积蓄后，回老家去娶媳妇生娃，然后转行干别的。

        我始终咬牙坚持着，尽管每次回家过年时，俺奶奶和俺爹娘都劝阻我，要我留在家里，赶快娶媳妇生娃。可是我不听他们的劝，无论如何要回上海。我已经习惯了上海的快节奏生活，好像留在农村里反倒不自在，而且我每年带回家的钱，也是相当可观的，从头一年的三万元左右，攀升至四万元、五万元……

        我不想离开上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上海有我的干妈和干爹，通过这几年的相处，我同他们已经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要是同他们分开了，他们会感到失落，我在良心上也过不去。

        另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我到上海已好几年了，可是我还没有去看过大海，还没有赤着双脚，在沙滩上奔跑过。我一直向往着梦里的那片海，向往着金色的沙滩，还有沙滩上向我招手的，梦里的那个美丽姑娘。

        我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始终在召唤着我，让我下定决心，决不能离开上海，不能离开快递员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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