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我·春妮·狗蛋
        那年是2005年，对于我们家来说是非常值得纪念的一年，因为在这年的春节里，我们家里刚盖好了新房子。

        我们家在河南的一个农村，原先住的房子是俺祖父在世时盖的，总共是二间瓦房和二间土坯房。俺祖父早已过世了，他盖的房子也早已破败不堪，家里一直没钱盖新房。前些年俺爹外出打工，他在外辛苦打拚好几年，终于攒下了盖房子的钱。

        俺爹把家里的破房子拆了，在原来的宅基地上，重新盖了四间漂亮的瓦房。在今年的春节里，俺奶奶可高兴了，平时很节省的她，特地买了许多鞭炮，让俺爹在新房子前燃放。新年里来我们家做客的亲戚，还有来我们家串门的乡亲，都夸赞我们家的新房子漂亮。俺奶奶脸上老有光了，她喜滋滋地说：“这是为俺家土根盖的，他年龄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要请媒人提媒，有了这四间瓦房，娶媳妇不用愁了，俺也放心得下了。”

        俺奶奶的话，在人家面前说过不止十来遍。我当然明白俺奶奶的苦心，我上面有二个姐姐，家里只有我一个男孩，我们家要靠我传宗接代。在我们农村里，要是请媒人提媒，媒人先要看男家的房子好不好？如果仍住着漏雨的土坯房，媒人去提媒也没有积极性，何况女方看男方家里的经济条件好不好？也首先要看男方家的房子。

        我是俺奶奶的宝贝疙瘩，俺奶奶以为家里为我盖了新房，我一定比任何人都高兴。可是近来我并不高兴，而且还窝着一肚子的火。我肚子里窝火不为别的事，而是这些日子里，自己以前的同学，家住前村的狗蛋，惹得我生气恼火。

        狗蛋比我大一岁，去年同我一起中学毕业。我毕业后留在家里种田，同俺娘和俺两个姐姐，一起莳弄家里的几亩承包地，整日跟土坷垃打交道。狗蛋跟着自己的哥哥去了广东，今年春节前回家来过年，那小子回来后像换了个人样，天天在村子里晃悠，在人前吹嘘外面的花花世界，嘚瑟的样子甭提有多牛。我有点看不惯他，那穷小子穿身皱巴巴的破西装，胸前还系条花领带，手里拿个破手机，天天在女娃面前显摆。

        最最让我恼火的是，狗蛋老在春妮面前转悠，还和春妮去没人的地方遛弯。春妮是我的相好，他咋敢夺我的相好呢？我心里憋屈得难受，想跟他去干架，可是我干不过他，而且他还有哥哥帮忙。我没有兄弟，同他干架肯定要吃亏，因此我窝着一肚子的火。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去找春妮，要问她为啥天天和狗蛋搅在一起，是不是背着我同他好上了？春妮是我中学时的要好同学，狗蛋要说也是她的同学。在村里的女娃中，属春妮长得最好看，我在中学毕业前就同她好上了，咱俩还亲过一次嘴，自从那次亲嘴后，我认定她以后是俺媳妇。可是那几天里，春妮总是躲着我，不愿意和我见面，我心里更是窝火。

        春节转眼就过去，俺爹又去上海打工，狗蛋也跟他的哥哥回广东干活了。在狗蛋离家后的一天，春妮去自家地里刨土豆，然后提着一篮子土豆回家。我瞅准机会，在半道上把她截住了，先伸手接过她的篮子，然后气呼呼问她说：“你咋躲俺？前些日子里，你见天和狗蛋搅在一块儿，是不是同他好上了？”

        春妮一把夺回了篮子，一跺脚说：“俺和谁好，你管得着吗？”我双手叉着腰，大声对她说：“你早晚是俺媳妇，俺咋不能管？”没想到那个丫头片子，她的火气比我更大，扯大嗓门嚷道：“你说啥嘞？谁是你媳妇？俺家收过你家的彩礼没有？”我回答说：“咱家的彩礼虽然还没送，可咱俩已经亲过嘴，你难道不认了？”她一下红了脸，过一会回答说：“你胡说啥嘞？谁和你亲嘴了？那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说着夺路要走。

        我心里一下发凉，这死妮子看来真的变心了，连咱俩亲过嘴的事，她都不愿承认。我和她真亲过嘴，在中学毕业那年的夏天，有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天下起了大雨，她没有带伞，我正好带着伞，于是同她合撑一把伞。

        那天雨下得很大，伞不够大，咱俩挨得很紧，我一手搂着她的腰。无意中我的手指滑过了她的细腰，触到了她细嫩光滑的肌肤，她惊一下仰起了头。那天我胆子够大，反正有伞遮着我俩，于是顺势把嘴贴到了她的嘴唇上，她没有拒绝，只是脸蛋涨得通红。当时我俩都很兴奋，俩人亲了一阵嘴后，我凑在她的耳边说，咱俩亲过了嘴，那就算是定亲了，等我到了年龄，叫俺娘来你家送彩礼，她羞涩地点了点头。

        眼下她翻脸不认了，我越想越恼火，大声问道：“这么说你不想和俺好？同狗蛋好上了？”她回答说：“这是俺自己的事，是又咋地？”霎时热血直冲我脑门，我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换了一种口气说：“你咋会看上狗蛋的？他哪点比俺好？人长得磕碜不说，念书又那么笨。再说俺家有四间新瓦房，他家只有三间土坯房。”

        谁知春妮回答说：“俺才不希罕你家的瓦房。”我忙问：“那你希罕狗蛋家的土坯房？”她噘嘴说：“狗蛋说嘞，再过三年、五年，等他攒足了钱，要去县城里买房子，还要在县城里开饭馆。”我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连忙说：“他是骗你嘞，你咋恁信？”她白我一眼说：“咋不信嘞？瞅你就是个土蛋，没一点志气，中学毕业一年多了，还在家里种苞谷、种土豆。狗蛋有志气，他才不像你嘞。”

        我被她的话气懵了，“土蛋”是以前学校里同学给我起的绰号，她从不这样叫我，今天是存心想气我。她说完后抬腿要走，我又拦住她，对她说道：“你咋变心了呢？俺也会挣钱，去城里买大房子。”想不到她瞪我一眼，然后回答说：“这话才是骗人嘞，扒拉几亩麦子和苞谷，还能去城里买房子？”她说完后转身就走，我想追上去，可是抬不起腿来，傻愣愣地望着她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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