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了队正以后，吃住还是和普通士兵在一起，这里的伙食，比家里的要好，在家里面，只能吃到菜瓜，糙米，前几年收成好，才养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下的蛋，都给两个弟弟吃了，偶尔多出来的，也让妹妹吃了，他们都在长身体，就是收成好的时候，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多半是野菜，菜瓜配小米饭，或者蒸饼。到了军营，军营有自己的军垦田，这是近几年战事频繁才出现的，每天三顿饭，早餐每人两个馒头，腌菜。午餐有菜汤和蒸饼，可以吃饱，晚餐是大葱和两个馒头。偶尔会吃一次豆腐或是白菜。每十天有一次肉菜，可是只有零星几个肉丁，多半是肥肉，但是即使是这样，炒菜的菜汤也是美味的，拌着饭很好吃。军营的伙食相对于贫苦百姓，已经好很多了，不少参军的人都胖了，青石也比原来壮了，身上出现了一些疙疙瘩瘩的肉，年长些的兵说这是开始长力气了。队正的伙食，就是每天晚上的一餐，勤务兵会从将军府带回一个鸡蛋，一碗菜汤，一个馅饼，馅饼是白菜豆腐的，有这些加上标配的晚餐，就已经很丰盛了，军营严禁侵犯军官，犯者鞭二十。重者脊杖。身边的勤务兵和护卫，都是严格准守军法接受过训练的，一开始青石还准备和身边的人一起吃，一起享用菜汤和馅饼，身边的士兵立刻制止，从此青石就开始了独自用晚餐的习惯。

  一天的训练结束，又到了晚餐的时间，青石一边吃着饭，一边琢磨，参军到现在二十多天，除了基本的训练，就是学习军法，队列，好像并没有传言的边关吃紧的那么紧张，而且，我们这些新兵，已经慢慢没有了紧张的感觉，就这样上战场？青石虽然没有打过仗，也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青石觉得，以这样的队伍前行，敌人一次冲锋就会让这支部队死伤过半，前几日青石转了周边的几个团，步兵操练的懒洋洋的，青石弓兵的职责是前期干扰，攻城，远距离伤害，一但队列接触，就是步兵搏杀，青石看这些步兵操练的结果，如果对方是老兵，很容易就可以突破这些步兵的阵线，步兵被突破，那青石这些弓兵，就是被屠杀的命运，只剩下逃命一条路了。青石这一批里面，还有两个团的排茅手，青石第一次见这样的部队，专门仔细观察了一下，排矛手，整齐列成排，进攻时将手中长矛平直朝前，一起前进，光是气势，看起来就很震慑，而且长矛距离远，可以防住对方骑兵冲锋，青石专门到跟前观察了他们手里的长矛，比普通的长枪要结实，枪头很重，也比普通的要长，利于穿刺，还带有一个勾，可以勾住骑兵拉下马来。但是除了手里的矛，其余的装备就很弓兵一样了，青石看了他们的队列，走起来歪歪扭扭，只能说是前进，并不能说是冲锋。

  这样的一支部队，真的是要去前线么？去上战场？去杀人？青石看看正在吃饭的战友们，真的打起来，他们可靠么？军营里训话，把你的后背交给你的战友，相信你的战友，但是大伯却要青石记住，不要轻易把你的后背教给别人，青石现在是队正，青石的后背有四个护卫兵，但是其他人呢？这些新兵，大部分杀鸡杀猪都没有经历过，现在训练了几天就让他们杀人，想来想去青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父亲远在西北，音信全无，去了西北，就离父亲更近，不去西北，就更安全，可以照顾家里面，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但是眼下，青石带领的这些兵，既然带领了，多少要尽些责任，杀敌青石教不了，逃命青石可以教。于是在晚餐结束后，青石就召集几个火长开会。

  一会儿，火长就聚集到了一起，青石正了正身子，对他们说：“我们来当兵，早晚要上战场，上了战场敌人不会对我们心慈手软，武艺不精死得快，所以我命令，现在开始，严抓训练，每天早上，绕营跑圈的数量增加为四圈，每个火长为五圈，每天上午，射箭练习距离由原先三十步改为五十步，要求三日内，必须中靶，每天下午，练习队列冲锋对抗，各火持盾角力，之后进行短刀对练，晚上日落后，绕营跑圈三圈。所有训练，我以身作则，如有松懈者，军法处置，有违抗者，军法处置。”青石宣布完这些，各火长都愁眉苦脸，“得令”喊的口号像没吃饭一样。“你们没吃饭么，是想抗命么？”这个时候青石必须严厉，与其等他们战死暗自自责，不如现在训练好。各火长一看青石来认真的了，立刻正色到“得令。”

  于是整个营区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青石的队在平时训练完之后，额外增加了很多训练任务，所以各队都训练结束，但是青石的队还在跑圈，射箭，对抗，大家整天训练的叫苦连天，不少兵脚上磨出了水泡，在对抗中身体青一块紫一块不在少数，有些兵在被地里指指点点，传言青石做给将军们看，或者说青石为了自己的官路，让士兵们受苦，背地里的什么尖酸刻薄鬼，阎王之类的话有很多，青石听到了也当做没听到，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训练里偷懒的也不在少数，青石听大伯讲过，古来征战几人回，看完几个团的训练，更加相信这一批新兵，能活下来的绝对是极少数，既然大部分都是将死之人，又何必争执，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说什么升官发财之类的，能这么快当上队正，恰恰说明了这个军营里面军官来得容易，以后死的也容易，听大伯说，京城城防军的一个队正，顿顿可以吃肉，家里有小妾，还有闲钱逛妓院，但是远在西北戍边的，即使是个校尉，官大了两级，别说逛妓院，娶小妾，能顿顿有肉，就心满意足了。所以青石对军营的伙食一直很满意，青石也很清楚这个队正，有极大的可能是要发配边关的，现在的伙食，不代表到了边关还有，现在的一切，在到了边关的时候都会改变。甚至有些士兵在想，是不是会留在本州作为城防军，对于这种想法，那就更是异想天开了。城防军什么装备，新兵什么装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本州的城防军，虽说算不上精锐，但也是一州士兵的重点，步兵每人配软甲，长枪，短刀，盾牌。单是步兵的装备，就比青石这个队正还要好，按道理来说，新兵团是要上前线杀敌的，应该给配最好的装备，但是这些穷苦人组织起来的部队，没人疼没人爱的，勉强凑数，吓吓敌人就好，本身穷苦人的性命，就没有人关心过，那将军府下的基石，正是这些人的性命一点一点砌筑起来的。

  晚上的时候，宇文越见青石在外面散步，瞅见机会，偷偷摸摸跑过来，见四下无人，轻声说道：“哎我说我的青石大人，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训练强度加这么大，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我们青石老爷，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你别拿我们一起开刀啊。”

  青石看着宇文越训练磨红的肩膀和跑步磕破皮的膝盖，拍着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宇文越，你我相识一场，你又认了我娘做干娘，说起来你是我弟弟，对你我也不必遮遮掩掩，现在我就来给你说说我是怎么想的。”青石带着宇文越面相整个军营，宇文越见青石一脸严肃，也收起了嘻哈的笑容，认真起来。青石继续说道：“你看这座军营，是城防军的军营，厨房，仓库，器械库，将军府，会议室，大厅，一应俱全，你再看看这些城防军，穿的铠甲是外层钢片内层牛皮的步兵甲，武器是每人都有盾，每人都有刀，腰间有箭袋，身后有弓箭，他们的军饷，还比我们高两倍。如果是城防军，我也会简简单单一辈子，就这样混日子过下去，挺好的，我也没啥大追求，日子过得舒服，隔三差五找两个兄弟喝两口，到了四十岁，拿着军饷回家，可以分十亩田地，也可以满足了。但是，兄弟，你看看，他们拿我们当自己人么，军械库里的装备是满的，但是没有发给我们，吃的伙食，虽然比家里强，但是和城防军没法比，军饷还比他们低，把我们招来了又不给同样的待遇，这是为什么呢？就是让我们混日子？混吃等死，我觉得肯定不是这样的，平时就是饿死在大街上，朝廷也不回来管一下，现在白白给我们发钱，却不让我们做事，天下有这等好事？你静下心来想一想，你以为将军府会让我们一直在这里呆下去么，如果他们玩命的训练我们，我反倒觉得是好事，我们都是新兵，什么都不会，训练的越紧，越证明我们重要，有事情要交给我们去做，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活下去，如果完全不管我们，那很有可能我们就是生死无论的草芥，可能是拿去白白送命的炮灰，就凭我们现在的水平，不训练，就这样懒懒散散的上战场，别说一年时间，就是一次战斗，活着回来的能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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