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出城 四方云动（一）
  距离王越出城已经有三日，王越一行人已经行至苍州牧州交界之处，此时才有消息陆陆续续在京城权贵中流传开了……

  燕京城，鹿府，鹿荷父子正在书房闲谈，鹿荷身穿月白长袍，面如敷粉，乃是京城有名的翩翩美少年，而他的父亲鹿洞明身着一品朝服，气态闲适淡然面相清朗，气势却深沉雄浑。鹿荷开口问道：“王越出城去了，父亲您怎么看？”鹿洞明半眯着眼，不急着开口反而在打量儿子，鹿荷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过视线，静等父亲的回答，过了一会儿，鹿洞明才开开口道：“要称殿下。”鹿荷面无表情的答应了一声。鹿洞明看着自己那个文采飞扬，卓尔不群的儿子，一时无言。鹿洞明问道：“荷儿，你是愿入仕为官，还是做个文坛领袖？”鹿荷眉眼飞扬，朗声答道：“父亲，为何不可两者皆取？”鹿洞明看着自己儿子踌躇满志的样子，有些欣慰，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家孩子志存高远呢？可是鹿洞明宦海沉浮数十载，哪里会不懂得为和做文章根本就两件事！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做成，结果开始庸庸碌碌十几年，中年开悟，官也越做越大，可那点文人风骨却是一点不剩了，鹿洞明委婉劝道“荷儿，你可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鹿荷答道：“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孩儿认为，事无不可为，一切皆在人为，恰如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是能力足够，无需选择，自然可以兼得！”鹿洞明不置可否，问道：“你对王越殿下入牧州一事如何看？”鹿荷答道：“此事有两层含义，第一层：王越如今年纪稍长，依目前形式来看，当今燕王年事已高，太子又忠厚温良，如今更是总理政务，太子继位已成定局，而王越作为太子独子，父祖皆是疼爱有加，太子之后想必是王越继位无疑，自然需要磨练一番，加上我燕国以武立国，首重军功，去边境磨砺，即使无什么建树，在元洪野大将军麾下最不济也能保全性命，又能蹭些军功，将来也可服众。”鹿洞明点点头：“还有第二层呢？”“第二层便是燕王向全国表明自己的态度，燕国边防是重中之重，自己仍有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鹿洞明说道：“说的不错，不过这两层都还未点透，第一层中不仅是磨练王越殿下，更是磨练皇家亲军，我大燕立国百年，昔日随圣祖打下基业的那支虎狼之师变成了如今的御林军，禁卫军守卫京城。而边境由当地驻军戍守，燕京已经百年不见战火，百年不曾听过连天马蹄声了。虽说这正是圣祖所期，给燕国留下休养生息之地，使得燕国得以在苦寒之地立足。但是当年那支铁军也百年不曾与敌人交手了，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的军队战斗力根本就是天壤之别，虽然历代君主都极其重视这只扶龙之军，兵员都是优中选优，一年一演练，三年一大演习，可战斗力还剩多少真不好说。当今皇帝算得上是一代明君，深知燕国无论是想在乱世中留存还是逐鹿天下，都必须有足够强大军队，在强军过程中燕国藩镇势力日渐发展的趋势不可阻挡，如今皇帝在世时自然可以压制，可是后世君主还能像他一样压制吗？答案是否定的。无关才能，关乎威望人心。所以燕国王室必须有一支忠诚而且强悍的军队，加之你所说和一些其他因素王越殿下北行从军势在必行；而第二层关键则在于武人势力和文武之争。乱世中必定是武人掌权，文人势弱。”鹿洞明看了一眼鹿荷，发现鹿荷颜色如常，便继续说道：“如今皇帝雄才伟略，深谙平衡之道，故此扶持文官，大兴科举，可武人势力已经在燕国盘踞百年，根深蒂固，皇帝可以压制的了他们一时却压制不了一世，如果重文抑武迹象太过明显武人势力必然会反扑，王越殿下奔赴牧州，正是皇帝想像武人们传递一个信号，国家还未安定，边关有赖武人镇守，国家极其重视，你看我孙子都来了吗，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让武人们放心，现在还不是兔死狗烹的时候，不用多虑。”鹿洞明最后不禁感叹，“文武之用，存乎一心，不着痕迹，庙算无敌呀！”鹿荷躬身受教。

  阴家府中，一清丽女子走入书房，问道：“父亲您找我有事吗？”书房中，一个面容清癯的儒雅中年男子正在读书，此人正是镇东大将军阴师道，男子回答道：“也没什么事，不过为父最近读春秋有感，想和我家才女探讨一二。”少女自然便是阴霈，阴霈答道：“父亲谬赞了。”阴师道心中微叹，随即说道：“唉，咱们父女怎么就如此生分了呢？印象中你还是个扎着羊尾辫的小姑娘一边疯跑，一边大笑，突然间就长大了呀！”少女也好像想去当年的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言未发。阴师道又问：“那日？”话音未落，少女便已微微点头，阴师道感叹道：“都是好孩子呀，阿霈你以后能不能……”很难想象号称“多谋善断，一人万师”的阴师道竟有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候，少女好似知道了阴师道想表达什么，缓缓道：“知道了，我会努力接受她是我继……母亲的事实的。”阴师道点头，沉痛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更对不起你母亲呀！”阴霈无言以对，默默退下。

  《燕史·阴师道列传》有载——阴师道，字位儒，冀州云兴人，祖弘曾任安庆太守，父邺任廷尉，位列九卿。师道幼即随父入京，年少放荡，不喜诗书，任气游侠，好交友，整日闲逛。后改志，精研六韬，笃《礼》……其妻阴氏，性情温婉，早逝，诞有一女，名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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