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魂兮归来 (2 / 3)
        亲娘舅在接风宴上当面敲打那小子：你的祖上好像也是咱东北吉林籍吧？当年日本矬驴们闹了个“满洲国”，那可是咱东北人的奇耻大辱啊，说是国耻也毫不为过吧？

        那小子红着脸连头也不敢抬。额娘狠狠敲起了边鼓：你的吉林老祖宗不会也是汉奸吧？知道咱东北人当年是怎么对付汉奸的吗?

        额娘说着伸出双手，一手作刀状比划砍杀的手式，一手比划薅头发提搂脑袋，眼神杀气霸道，手起刀落的架式“匪气”满满。

        那小子马上满脸就要惊厥的模样。

        都娃很尴尬，她低眉顺眼柔柔地小声说：舅舅、额娘，我们会永远记住二老这番教诲的。

        祭祖的时候，父亲让那小子多跪了二个时辰——足足四个多小时，还让都娃“陪跪”。稍有不同的是，都娃膝下有块很厚的兔皮垫子，那小子没有，只能膝盖隔着裤子重重亲吻地砖。

        我们一大家子人，对这小子也就是客客气气，绝无丝毫热情亲切可言，连孙子辈们一样，礼数周全却毫无热热乎乎的亲情。亲娘舅和额娘对这一对亲兄妹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差异，对达洛依然如故，而对都娃就显得生份了许多。

        妹夫的大号叫沈耀宗。

        父亲他们回到台湾后一年多之后，我们收到了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张台湾的报纸，再无只言词组。报纸第十六版刊登着一篇属名“陆凤居士”的文章，标题还是《辩与变》，用笔圈了起来，内容也非常直接：不管如何“变”怎么“辩”，也不能改变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华文化是两岸共同的根。所谓去“中国化”任何方式的“辩”与“变”也是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从信封上的字体看，应该出自都娃的亲笔。

        亲娘舅看了之后说，上次咱对人家那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额娘接过话说，过个毛哇。那样是非不分连祖宗都不认的混蛋玩意儿，不好好敲打敲打让他感觉到钻心裂肺的疼能真正悔过味儿来吗？现在也还是“斩监候”——以观后效。

        …………

        一顿地地道道的东北乡村杀猪菜让父亲一家过足了一解乡愁的瘾。这顿杀猪菜是我和儿子一起操办的，猪是本地的纯种黑猪，血肠是请董福久的孙子媳妇灌的，地地道道的东北乡村滋味。妈妈临回台湾前还和我悄悄嘀咕，唉，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一次这里的杀猪菜啦……她最喜欢的东北名菜：锅包肉。还专门让我儿子写了个制作流程拍了录相给她带走。父亲接着妈妈的话茬儿说，怕是机会渺茫啊……

        父亲的无尽伤感全都挂在脸上。

        那个妹夫沈耀宗对这东北杀猪菜简直说是上了瘾，入了迷。吃到撑得直不起腰，他还以小姑夫的身份吩咐我儿子，让他再做一份儿著名的鲁菜“九转大肠”，吃到弯下身子一个劲儿哼哼，让大家伙儿当成了一个笑料罐，谁想加点笑料就随手闹上一“小勺”，而他自己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从那天起家里老老少少私下里再没谁称呼他的大名，都叫他“台式九转大肠”，他的孙辈们也是如此，只不过后面又加上了称谓。态度上也多少有了点儿亲切之意。我和额娘刻意阻止孩子们，却让他拦下了，说，孩子们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这也能让我多少长点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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