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胜利前夜居然如此煎熬 (1 / 4)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四十九章 胜利前夜居然如此煎熬 (1 / 4)
        贡舅舅的那个学书法的同事、老师河源友在1945年月初收到了一封特殊的家信,河源友看过后表现出一种极度崩溃的样子,他一个人躲在办公楼二楼楼梯通往天台的拐角处疯狂啜泣。

        为什么这个日子会记得那么清楚?因为那天就在日本天皇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前几天。

        啜泣之所以疯狂,是他竭力隐忍着不出声,但肩膀和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贡舅舅说他哭得惨极了,在所有安慰他的同事中只有贡舅舅没有被他当场当面拒绝。感觉到贡舅舅来到他身后,他猛然转身一把抱住贡舅舅,伏在贡舅舅肩头继续更加剧烈地啜泣。贡舅舅没有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那么轻轻抱着河源友双肩一声也不响。过了好一会,河源友才稍稍平静了些。又过了好一会儿,河源友才抽泣着说,我的妻子和女儿都没了,死了,让美国飞机投下的凝固汽油**炸死了,烧死了。她们母女到东京为女儿定期复查过敏性哮喘病,走在东京街头正好遇上美军轰炸机到了东京上空投下了大量的凝固汽油**。她们母女对东京的街道不熟悉,没能在混乱中找到防空洞或足以隐蔽藏身的地方,或者是由于过度惊惶失措,被活活烧死在东京街头……最后只找到了她们母女的穿著的被烧焦的几片零碎布头,上面连血迹都没留下一点一滴,仅仅是他在东京的亲友们一致认定,这点衣物残留的确是她们母女当天穿戴的。

        河源友说:什么都炸没了,烧得就剩几块烧焦的布头,什么什么都没给我留啊,我太太只有二十五岁,女儿才四岁多呀……

        河源友突然高高举起左手,猛然砸向身边的小桌,凶狠地撴下酒杯,放声大哭。贡舅舅也不劝,就那么与他相对而跪,默默看着他。贡舅舅说他最怕日本式的跪吃、跪喝、跪聊,尤其是享用茶道及用餐时的跪式礼节。可那天,他忘记了,跪了多久他自己没有一点印象。晚上河源友走了,他才发现,自己的两个膝盖处又红又肿。贡舅舅苦笑着说,我从小就怕下跪,尤其是逢年过节祭祖的那一出。头天晚上想想就睡不着不说,还没完没了地作恶梦。

        贡舅舅说,人遇到这样的悲惨际遇,不哭出来不哭透是不行的。我知道,河源友心里的悲怆几乎还没得到根本的释放,劝是没用的。我就让他敞开了哭,哭个够。哭够了之后,人的精神状态自然也就会好很多。

        他在那儿哭,我就一个人喝闷酒陪他。我是对他有非常强烈的同情心的。可说实话,远不如对他妻子和女儿的。他妻子和女儿的照片我都见过,妻子说不上有多漂亮可看上去非常温婉贤慧,是那种典型的日本家庭女主妇。女儿就不用说了,三几岁的小女孩儿都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小天使一样。我必须对他的悲痛有合情合理的表现,不能出格,因为他比较相信我,何况我也是真心实意为那一对无辜的母女悲伤难过。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我就给他拿条毛巾,让他擦擦脸,喝口茶。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轻声但却恶狠狠地自言自语:我诅咒这场战争。我甚至认为我自己就是害死我妻子和女儿的凶手……

        那一晚,我极少有的失眠了。其实我想得最多的是在仔细琢磨——这场战争应该离尽头没多远了。从我掌握的情况分析,日本国内可用于战争的各种资源已经消耗殆尽,从身边日本同事众多的家信和他们互相的交流中也不难听出,日本国内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许多同事在那段日子总是想办法把一些食品邮寄回去给自己的家人。他们家人的日常生活也受到非常大的困扰。日本本土对伪满洲国的资源需求越来越依赖,甚至到了非如此则彻底枯竭的地步。从他们的日常言谈中也能感觉到许多蛛丝马迹。无论从二战以来所形成的大局还是从国内抗日战场上已经出现了由战略防御向战略反攻转变的趋势判断,我当时就基本肯定,如果苏俄对日宣战,那就必将成为压垮日本的最后一根稻草,日本已经无法将这场战争支撑下去——离战争结束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换句话说,已经到了我该考虑怎么离开这个魔鬼机构、回到自己人中间的时候了。我这七年多、人不人鬼不鬼、忍辱负重的日子总算要熬出头了。

        想到这,我心中不由快速掠过一阵窃窃的狂喜。

        迫于应对及适应的需要,我也装模作样地往日本的北海道寄了些类似的东西,胡乱写了个姓名地址就寄了出去,至于谁收到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于我来说,这是必须应该有的表演动作。

        大概是月10日下午六点多钟,我刚从抚顺煤业开发所回来之后正在陪着仍然伤心不已的河源友的时候,就有同事悄悄告诉我说,美国人在几天前往日本本土的广岛投放了巨型炸弹,当时在日本国内还不敢完全公开是原子或核弹轰炸的内幕,广岛伤亡数十万人,整个城市都成了一片废墟。本土严密封锁了消息,可你知道,对我们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有些不得已的善后工作还是非常需要这个特殊机构进行具体操作的。

        整个会社办公区的气氛压抑极了,静悄悄、空气沉闷得没有丝毫人气儿,好像所有的人都已经进入半休克状态,一个个满脸悲戚,愁容满面。整个办公区死一样寂静,走在楼道的感觉如同走进阴气森森的古墓道差不多。

        我刚回到我的宿舍门前,特情二课的“阴阳屠夫”就来了。他紧张兮兮的告诉我说,大本营刚刚下达了紧急命令,让我们把“满洲国”所属的所有大小企业——主要是煤矿业、铁路交通业、化工业、机械制造业、纺织业、采矿业和钢铁冶炼业的设备、工艺流程的图纸和基础资料全部收集起来集中到这里,带回本土,绝对不能留给“支那人”。简单说就是能带走的全带走,不能带走的炸毁、烧毁、销毁,片甲不留……

        顺带说一句,不久后鞍钢的炼铁高炉就是“阴阳屠夫”带着他的小组实施秘密爆破的,因为破坏的非常彻底,这家伙还立功授奖了,“从此以后那里只能种高粱”——这话就是那小子亲口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
加入书签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