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专业欺诈师 上
        “东彰一先生，令夫人的病情现在急需要手术，如果可以的话，请现在签字吧。”白衣护士看着眼前颓废的中年男人，口罩隐藏了她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东彰一坐在病床前，胡子拉碴，面容疲惫，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告诉别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再让我考虑一下，好吗。”东彰一握住病床上人的手，露出一个苦笑，他又何尝不想签字，但是他已经支撑不起手术的费用了。

        “彰一，放弃吧，我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待护士走后，病床上的妇女轻声说道，疾病的摧残让她形容枯槁，曾经充满神气的眼神现在一片灰暗，只余下一种说不尽的担忧“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钱了，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

        “对不起，美，是我没用，没能力挣钱。”东彰一的内心除了悲伤，就是愤恨，恨上天的不公，也恨自己的无能，心爱的女人已经走上了鬼门关，自己却只能抓着她的手看着，此时他无比地渴望金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可惜他只是个保险推销员，养家糊口就已经竭尽全力，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彰一，你已经尽力了，只是我命不好而已。”惨白的手放在了这个已经有了孩子的男人头上，下一刻，东彰一再也承受不住，他伏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怀里，嚎啕大哭。明明已经是油枯灯尽，但女人却还是保持着一种温暖的笑容。在她眼里，这个男人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却也是这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

        她的眼前闪过自己一生的种种，没有那么多波澜，在穿着校服最青涩的年纪，她遇见了一个害羞的大男孩，举止中都透着一种胆怯，但却极为大胆地将一封情书塞进了她的书桌。随后的故事是那么顺理成章，这个男孩很笨拙，却一直努力给自己最好的，还记得很久之前的自己生日，他送给自己一件她心仪已久的首饰，那对还是少年的他们来说，是一件无比贵重的礼物，听说最后他吃了三个月的馒头。然后他们漫步在学校后的小树林，那是第一次接吻的地方，也就是那一次被教导主任发现，为了让她跑掉他被抓了，在操场上罚站了一星期。然后是大学，她和舍友闹了矛盾结果被对方男朋友威胁了，打电话向他哭诉，第二天，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站在了她宿舍的楼下，他坐了一夜的火车，然后去找那个威胁她的家伙，虽然从没有打过架，但奇迹地把那个体育特长生打趴下了，听围观的人说，他好像疯了一样被揍倒在地之后用牙去咬对方的腿，最后把随身带的钢笔插到了对方的腰上，虽然最后他是被警察带走的，但是她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彻底爱上他了。

        后来啊，是普通的结婚，社会磨掉了年轻人的锐气，为了养家糊口，本来怕生的他选择了保险推销员的职业，因为这样时间更自由，可以多陪陪她。很多次，明明才刚回到家睡下，只有自己稍微有响动他就会起身，明明更累的他却会做好一日三餐，打理好所有家事，她只觉得自己被宠上了天。也许是自己过早地将一生的幸福消耗完了，在女儿出生没有几个月，他还在为未来努力奋斗准备晋升的时候，她被查出了疾病，一种需要一辈子呆在床上，每时每刻都要花费巨额的金钱来维持生命的疾病。仔细想想，她的母亲也是过早离世，只是父亲对这一切讳莫如深，如今，一切都揭晓了答案。

        眼皮有些沉重了，她看着伏在自己身边已经睡去的男人，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此时此刻，本来钻心的疼痛仿佛已经远离，她低下头，亲吻了这个男人的面颊“抱歉，亲爱的，我先走一步了，一定要好好把我们的女儿养大哦，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闭上了眼睛，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礼堂，这里是她和他举办婚礼的地方。两个脸上还有些青涩的少年少女并肩而立，，少女穿着洁白的婚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而少年则羞涩地挽起少女的手臂，两人一起向前走着。走到礼堂的尽头，一名成熟的女性已经站在了那里，那是谁呢？少女仔细思考着，这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她想看清楚女人的脸，却好像眼前起了雾。模糊之中她听见了男孩的声音，那是鼓足了勇气的声音

        “请，请和我交往！”

        随后周围是一群少年少女的起哄声，所有人都在呼喊“答应他！答应他！”

        那就答应吧，少女刚想开口，却发现雾气散了，眼前的女人露出了面容，那是少女长大后的样子？还是少女的母亲？没人知道了。

        少女终于是松开了少年的手，跟着女性离去，她一步三回头，却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

        “希望下一次，还能遇见你。”少女轻声说到，最终和礼堂一起，消散风中。

        追悼会办得很简朴，一方面因为夫妻并没有太多的亲人朋友，一方面因为东彰一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小小的黑白照片被挂在屋子中央，东彰一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眉目之间与她的母亲颇有几分神似。

        “爸爸，妈妈呢，她说等病好了她就会回来的。”小女孩抬起头，这里的氛围让她很讨厌，只是过早地失去母亲的关爱让她学会了隐忍。

        “妈妈要去一个好地方休息去了，得病是很累人的，她想好好休息了。”东彰一低下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他蹲下身子，轻轻把女儿抱起“想不想吃冰淇淋？我们一会儿就去买吧，买好多好多。”“可是妈妈说不能多吃的。”“所以趁着妈妈不在赶紧多吃一点啊”东彰一挤眉弄眼，逗得女儿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一股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那么刺眼，仿佛夕阳的光辉。

        “您的女儿，遗传了您妻子的病，而且发病期更早了，虽然现在还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但是仍然需要住院治疗。”医生将一张报告单递给了男人，男人没有关注那一连串的医学符号，他看不懂，他能看懂的只是最后的那串数字，一串对他来说如同噩梦般的数字。

        “住院治疗需要先缴纳费用，您如果现在办理的话，今天就可以安排住院。”医生摊了摊手，他曾是东彰一妻子的主治医师，怎能不知道东彰一的困境，只是一切都要公事公办，他虽然同情，也无法提供帮助。

        “让我，再考虑两天，可以吗？”东彰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谷底，可惜老天爷似乎是不打算放过他了，回首一生，他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甚至基本没有得罪过人，可如今，老天却像是铁了心一般要夺走他重视的一切。

        牵着女儿出了医院，东彰一将女儿安顿给了父母，他说自己要去赚钱了。但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去获取那样的一笔巨款呢？东彰一思索着，他知道通过常规途径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有资源，凭借着他曾经老实忠厚的名声积攒下的资源，虽然这些资源无法变现，但是他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美，我答应过你，要照顾好女儿，就会做到，哪怕下地狱也可以。”东彰一喃喃自语了一句，目光变得坚硬而冰冷，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街道，阳光有些刺眼，让他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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