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是来谈判的 (1 / 2)
        李伯阳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又化作了那条黑龙，不……准确的说是半具龙的残骸，筋断骨折，膛开肚裂，背脊骨的一半被生生折断，盘桓如山的尸体横亘在荒岛上，而“它”则是这副残躯上最后的一缕知觉。

        或者说更像是一名囚徒，这具身体就像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囚笼牢牢困住了“它”，无知无觉，无欲无求。偶尔醒来的半程中，记忆会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但大部分的时候只是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沉眠。

        忽忽岁月不知时日，白云苍狗，龙尸渐渐与整座岛屿融为一体，一座险峻陡峭的孤岛在浩瀚的海面上耸立而出，嶙峋突兀，巨大的龙首也已然化作了一座雄伟奇峰。转眼又是数十载光阴，某一日，整座小岛在又一次不知是海底火山爆发抑或地震的的剧烈震动中，山丘崩塌，一颗近乎苍白的珠子从山体裂缝中滚落了出来。

        它终于自由了，虽然仍是动弹不得地躺在崖边草地，默默汲取着日月精华，风霜雨露，它日复一日单调得听着海浪层层叠叠得涌向沙滩，呼啸着，冲刷着，再将先前留下的痕迹再一遍遍抹除。

        瞥望天空，会觉得陌生，脑海中闪过些许奇怪的画面，在空中飞翔的巨大铁鸟，于海岛上光芒照射数十海里的石塔，抑或星辰之下，如云旌旗下山呼海啸的军队，驳杂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飞速地旋转着，变成一条条向前延伸的通道。他偶尔会觉得这些画面扦格难通，令人迷惑难解，心中却又隐隐觉得其中一些奇怪的画面莫名亲切熟悉，一见如故，这样的想法本是荒唐，却牢牢烙印在他的心底，再难以被时光淡忘磨灭，那浩大星辰间不灭的雄心反倒逐渐泛黄褪色，使得另一幅画面愈发鲜明。

        又悠悠过了数载光阴，一日，一个身着赤衣的青年偶然登临岛上，探查中发现了岛上的玄异，在崖边捡起了这颗龙珠，察觉其材质不凡，藏身在龙源中的真灵在恐惧夹带着兴奋的心绪中亦被男子带出了这座岛屿。而后的数百年间，赤衣男子发现了珠子里残余的真龙精华，欣喜若狂，以此为基先后打入一十九重红莲真禁，祭炼出了一颗宝珠，将之名为赤灵，倚为生平至宝。

        而侥幸未被发现的真灵一边继续缕清过往的记忆，一边暗中揣摩红莲真禁的禁制手法，借着这一十九重禁制和赤衣男子祭炼的无数天材地宝，终于悄悄恢复了些许元气，他小心翼翼地潜藏在法器的最深处，探寻着宝珠外的人世，那赤衣青年也凭借赤灵珠和魔门大法纵横一时，自号火灵真君，闯下了赫赫凶名，却又终因风头过盛，引来了一位手段通天的道人，过不得天数，饮恨而终。

        世事轮转，围绕着宝珠几经沉浮，这赤衣男子的生平亦如画卷般一一展开，过往的记忆便如最精密的齿轮一般严丝合缝，将世界运转得毫无破绽，

        …………

        赤灵珠内，唯有一片滔天火海，火海中有红莲朵朵，亭亭净植，任是多厉害的修士，一旦被摄入珠内，顷刻间便会被炼作飞灰。

        火海正中的一朵九尺大的莲花在无穷烈焰上悠然飘转，一道身影盘坐其上，赤焰红光将他四周照得通红透亮，而身上却又似被一层迷雾笼罩，叫人难以看清面目，此刻端坐的身子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滚滚流出。

        他垂下头，眼底一片茫然，脑中突然闪过一对面目慈祥的中年夫妻、宽敞明亮的教室、少男少女灿烂的笑颜，路旁载满春天的榆叶梅……暖风吹来，花香阵阵。他心底一阵剧痛，万千心念交杂纷乱，纷乱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心绪起伏明灭，几欲爆将开来。

        恐惧、期盼、愧疚、后悔，诸多情感一齐涌将上来，如同旋涡一般将他彻底搅入其中，回忆喧腾如沸，彻底将他淹没……他脑中轰然，大叫一声，心中万千烟云流水似的卷过，最后又汇聚在一起，揉合成一个少年的形貌。

        “原来……如此。”

        他扫望着四周绚烂若莲的烈焰，眉眼安然，雾气悄然散去，白衣鼓舞，赫然正是李伯阳。

        这颗顽固的种子终究还是执拗地顶开头顶层层镇压的磐石，滋长，发芽，哪怕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风中传来幽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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