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往事 (1 / 11)
        胜利，山上。

        胜利，是这个乡的名字，山上，却不是这座山的名字，而是这座大山上的一个小地名。

        如果你不知道山上在哪，那你就清晨站在胜利乡的石拱桥上，望向头顶着太阳的那座最巍峨的大山，顺着它雄壮的脊梁往上爬，等看到几亩良田围着一颗十米多高的大柳树时，你就到了，这时，你坐在柳树下，便恰好能看见太阳落入对面群山的怀抱。

        这颗柳树不过是志娃子爷爷小时候随手插下的一截柳枝，现在已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像一把大伞，遮天蔽日，护佑着树下儿孙的瓦房。

        传言志娃子爷爷当年那截柳枝是倒着插的，所以现在这柳树的柳条才能垂得那么长，那么好看，风一吹，像极了女人的长发。树干足足要两个成年男人才能抱得住，而它苍劲有力的根，冒出土壤，已成了纳凉人的凳子，许多人路过这里，都要在它的根上坐一坐。

        在志娃子的记忆里，婆婆总是坐在柳树根上，摘菜缝补，就像坐在已故的爷爷怀里。志娃子婆婆已在这树下的瓦房里生活了一辈子，她是眼看着这颗柳树长大的。

        晴天，晒粮，她抱怨这柳树挡了太阳，粮食总晒不干，入秋，叶落，她又抱怨这满院的落叶，总是扫不完，可每每看到一群人在柳树下乘凉时，她又喜笑颜开，给人端茶倒水。

        后来，长大后的志娃子回忆，婆婆当年那些埋怨，更像是对爷爷的缅怀。

        而彼时的志娃子，正是满脸泥巴，天不怕地不怕，捣蛋的年纪。

        天已将黑，志娃子怀里抱着一包白糖一溜烟的冲出了门，他要去沟那一面——沟那一面也是地名——将这包白糖交给文娃子，这是他们昨天商量好的。

        那个年代，大部分家庭都还在家务农，外出打工的人不多，所以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一包白糖还是稀罕货，文娃子家里由于人口多，上头有个爷爷，下头还有他们三姐弟，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父母手中的锄头，所以一家人显得格外拮据。

        志娃子的情况则不然，家里只有三口人，婆婆，父亲，和他，所以家里条件要宽裕得多。

        也许是小孩子间的相互逞能，为了显示我家有你家没有，也许是觉得好东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总之，他已答应了文娃子要从家里偷一包白糖给他，可惜他刚出门，还没跑出太远，婆婆就举着扫帚追了上来。

        那时婆婆的腿脚还相当灵便，要撵上他并不困难，眼看着要挨揍，他只好弃车保帅，一撒手就把白糖扔到了地上，可这白糖的包装只是一层薄薄的油纸，一扔到地上就全炸开了，白花花的撒了一地，婆婆看着这满地的白糖，心疼得直跺脚，手里的扫帚也扔到了地上，蹲下去徒劳的想用手把地上还没弄脏的那部分捧起来，可这撒在地上的白糖要捡起来谈何容易，看着婆婆心疼的动作，那一刻，志娃子忽然愣住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要是等到父亲回来，一顿好打自然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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