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负百姓，不负朝廷
        巳时，阳光开始热烈了，天底下充满了暖意。

        县衙前，空旷的场地上，一左一右排列着两个方阵，左边是士兵，右边是差役。整整齐齐，肃穆异常。忽然，队伍中传出呵欠声，此起彼伏，好像得了传染病。肃穆整齐的方阵，一下子便松散起来，仿佛被风吹晃了的禾苗。

        虞龙示意，吉安跑到鼓前，一阵猛击。鼓声激烈，如万马奔腾，战场厮杀。队伍一震，复又变得肃穆起来。

        虞龙站在县衙前的台阶上，脊梁挺直，不怒而威，文官的装扮，却仿佛一威风凛凛的将军。先开始点卯。账册上差役80名，实到55人；士兵100人，实到65人。虞龙问未到者何在，县承支吾以对，或告假，或未归。虞龙心中暗道，这当就是吃空饷的人了，以前早有耳闻，想来是真的了。当下冷声问身边的县承：“张大人，这些怕都是吃空饷的人吧？”

        县承、主薄瞄见虞龙那冷如刀剑的眼光，皆大惊。张孝如忙道：“大人，容下官细禀。县衙各项开支，朝廷均有定额，然而朝廷之拨付，多有拖欠，崇祯帝登基以来，尤甚。县衙开支大，入不敷出，无计可想，各项人事编制，唯有按满额上报，核准后再暗中裁减。下官历经数任知县，皆是如此。”

        虞龙喝道：“这不是欺君罔上吗？”

        张孝如道：“大人，他处不知，我都匀府及邻近黄平州属下各县莫不如此。不如此，县衙之事务开展，如缉暴治恶、维护安定、征收赋税、发展生产等，皆捉襟见肘呵。”

        虞龙道：“有这么严重吗？你们报大数、占空饷，其他差役、士兵难道不知吗？难道他们不会认为你们中饱私囊吗？他们做事不会受到影响吗？会尽心尽力吗？事实上，你们有没有中饱私囊呢？”说着，心中又泛起无精打采的守城士兵，及买肉不付钱的差役来。张孝如道：“这个……”

        虞龙厉声道：“眼下国难当头，满清入侵，民军四起，皇上励精图治，千方百计筹集粮饷应付战事，尔等却虚报人头，骗取、截留朝廷粮饷，不仅不为国出力，反净拖后腿，该当何罪！公生明，廉生威。地方治理，你们不走正道，专走歪门斜道，本县痛恨甚哉！”

        说到这里，虞龙缓和了下语气，道：“张大人、刘大人，过去的事本县就不再追究了。即日起，所有虚报人头数，一律销数，让事情回归本源，你们意下如何？”

        张孝如、刘欣茂本越听越心惊。短短几天，他们已经晓得眼前这位新任知县大人的秉性，刚直勇猛、疾恶如仇。虚报人头，截留粮饷，用于县衙开支，这自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流进了自己口袋，当然，前几任知县大人是大头，他们只是小头。按新任知县的秉性，将此事上报朝廷，将自己二人革职查办，是很自然的。正自惶恐，忽听得既往不咎，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舒了一口大气，慌不迭地点头，道：“一切但凭大人决断。”

        虞龙点点头，道：“两位大人，日后本县做事，本县百姓福祉，还得多多仰仗两位，望尽心尽力才是。”

        张孝如、刘欣茂一身冷汗吓出，道：“唯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虞龙清清喉咙，又昂首朝差役、士兵等，朗声道：“本县昨日从市肆经过，看见有两差役殴打卖肉档主，抢其肉。按《大明律》，杖二十。其所抢之肉，折铜板四十二，从其粮饷中扣除。来人，犯事者杖！”

        立有随从从差役队伍中揪了两人出来，就在县衙前行起刑来。二十杖，一杖两声响，击打声、惨叫声，响彻云霄。人群中初时还议论纷纷，渐渐寂静，直至鸦雀无声。刑毕，两差役被拖到一边，皮开肉裂，鲜血淋漓，看上去只剩下半条命。

        虞龙又大声道：“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管他们是汉族，还是苗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为差役，也应如此。朝廷发你粮饷，就是要你尽职尽责，缉拿不法，匡扶正义，保护百姓，如若鱼肉百姓，不是跟匪贼一样吗？欺压百姓，抢人钱财，本应革职查办，今姑且从轻发落。从今往后，如再有作奸犯科者，定从严惩处，绝不轻饶！”

        众差役知道，新任知县这是杀一儆百、棍棒立威，有日常作威作福的，想到这新任知县一马当先手刃匪贼，无不胆颤心惊、战战兢兢。

        虞龙又道：“我们的士兵，担负着守城之责，不管白天、黑夜，不管酷暑、严寒，你们都矗立在城墙之上，守护安宁，本县感谢你们呀！昨夜，我登上城墙，那寒风，刺骨的冷，我们的士兵，穿着薄薄的冬衣，蜷缩在墙垛下、城楼里，你们不像白天那样矗立，甚至没遵守纪律，可是，本县真不忍责怪你们，你们辛苦呀！”

        新任知县的肯定与认可，士兵们饱觉温暖，日常吊儿郎当懒洋洋的，心里已暗自有愧。

        虞龙道：“各位差役，各位士兵，各位同僚！我们大家已坐在同一条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保境安民，让全县百姓有衣穿、有饭吃，过上安定的日子！过去的就过去了，从今往后，就让我们做好自己职责内的每一件事，不负百姓，不负朝廷！”

        从没见过如此朝廷官员。有掌声响起，是围观的百姓。掌声响得更猛更热烈了，是差役，是士兵。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掌声响彻云霄。

        随后，通过比试，虞龙从士兵中挑选任命了两名总旗，从差役中挑选任命了两名班头，都各自统领一队。虞龙又规定了士兵、差役每天均需操练及操练时辰多少等。自此，县衙的差役及士兵精神面貌为之一新。

        不出三两天，新任知县黄虞龙杖打鱼肉百姓的差役、整顿差役、士兵及“不负百姓、不负朝廷”的说话，便传遍了清平县。街头巷尾，山野乡村，人们奔走相告，都道，我们清平来了个好知县。

        虞龙又修订了县衙里一些不合时宜的规章制度，加强了考核及奖罚方面，处理了日常紧要事务之后，在他到任的第七天，将主要事务交予县承，带着主薄及道从等五名家乡青壮，离开县衙，前往县内各地体察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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