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赵铁柱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待病情稳定后，按照爷爷的要求，便把他接回我家继续治疗。爷爷医术高超，赵铁柱又年富力强，他还有坚定不可磨灭的求生意志，三样相加，让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只一个星期的时间，赵铁柱便能把话说清楚了，手脚也恢复了知觉。

        身体状况的好转，让赵铁柱眼里有了光彩，脸上有了表情，嘴巴天天‘嘚吧嘚吧’说个不停，好似要把不会说话那几天，都一股脑的给补回来似的。他说的话也不止闲嗑，还有许多需求；一会渴了，一会饿了，一会要挠痒，一会又要上厕所，把王招娣忙得团团转。父亲心软，看不过去赵铁柱这种磨人的行为，很多时候都把王招娣打发出去，自己陪着他。赵铁柱平时看起来很豪爽，可这个时候却非常矫情。他可以让父亲帮他喂水、喂饭，抱他来回进出，却不肯让父亲帮助他上厕所，即使被憋得十分难受，也不开口；也不止父亲，只要是我和王招娣以外的人，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看他的身体；哪怕是不会说话，大小便失禁那几天，他都不允许别人动身上的裤衩，只有把别人赶出去，王招娣和我才能笨拙的帮他处理脏污，换衣服、擦身体；他的身体太重，每次都要王招娣我俩合作，累得一身大汗，才能完成；我们还俩还不能嫌臭，否则一句话不说就闹着绝食。

        父亲在赵铁柱能下地，拐着腿笨拙的往前走的时候，回了林场；同回去的还有王招娣；也不知赵铁柱同王招娣是如何商议的，王招娣走的很爽快，把赵铁柱扔给我一个人照顾；好在他手脚能动，配合我能完成照顾他的所有工作。

        我自己都打理不好自己，去照顾赵铁柱这个半瘫痪的病人，母亲肯定是不同意的。她的想法是，让二舅搬进赵铁柱住的西厢房照顾日常起居；可赵铁柱不同意，点名让我帮他就可以；二舅似乎也不情愿，家里其他人，显然都不可能去西厢房；爷爷也在一边训斥母亲，觉得父母对我太娇惯，都八岁了，还不能自理，正好这个机会，既能照顾赵铁柱又能学会自理，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无奈之下，母亲就让我搬进了西厢房。

        我在照顾赵铁柱的同时，开始正式跟随爷爷学医。中医这门学科，想要学会，必须要做到六个字——背诵、理解、经验。背诵是根：大量的医学典籍，必须如数家珍的刻画在脑子里，不允许有丝毫疏漏；这是我的强项。理解是枝：必须把背诵的内容，正确的理解，不允许有一丝曲解，也不允许有疑惑不清的地方；这需要爷爷给我细致讲解，也需要大量书籍用以佐证。经验是叶：一人一症，一症一方，每人表现各有不同，药方各不一样，细小差异就可能错诊，导致用药错误，所以这需要大量前人的笔记，大量的病人实践，以积攒自己的经验；这是我的短板。

        爷爷教授的方式、方法和姥姥有很大的不同。姥姥对我要求不严，授课内容以我兴趣为主；我对哪方面感兴趣，就先授哪方面的知识，累了就休息，要求也不高；能记住就记住，记不住也不要紧。而爷爷授课时，就候像是换了一个人，和蔼可亲不见了，变得十分严苛；他把课程安排的十分紧凑，内容由浅入深，并加以拓展，要求我不分主副内容，都必须死记硬背，做到一字不错，并且还要全部理解透彻，如若我没有达到要求，必遭到一顿训斥；好在我乖巧，还算伶俐，只受过训斥，并未遭受体罚。

        母亲见爷爷给我安排的课业太过紧凑，有些繁重，担心用脑过度引发头痛，便有些抗拒。爷爷知道后，训斥母亲一顿；说他已经给我看过，我不是大脑太劳累引发的头痛，而是父母不会养育子女，造成发育不良，后又大病一场，始终未得到根治，才引发头疾。他给了母亲一张药方，让母亲把药抓来，然后亲自熬制，并监督我按时喝下。他还教我一套，据说是祖传的《伏羲八卦拳》；这套拳法，没有一点攻击力，和广播体操类似，配合着呼吸，纯以健体养生为目的，动作不多，每天清晨，打一次；自这之后，我的懒觉一去不复返；爷爷每天清晨会准时叫我起床，同他一起练拳。

        我边学习，边照顾赵铁柱；随着我医学知识的累积，赵铁柱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正常，很多事情都能自己独立完成了。晚上只有我俩在屋的时候，也不装深沉了；白天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夜晚一点也看不到，就像一个大男孩，跟着我在炕上玩笑打闹，那爽朗的笑声，屋子根本装不下，能传出好远好远。每当准备入睡的时候，他会搂着我，我抓着他的东西，他也不会反对了；自从我搬进西厢房和他住，这事他就没有再反对过，也没有说过同意，只是调侃我一番，让我不许与任何人说起。

        日子就这么平淡又静悄悄的划过。又来到了一年一度的春暖花开的时节，小草从土壤里探出头，给大地铺上一层绿油油的地毯，树木也不甘落后，争相冒出了翠绿的嫩芽，随着枝条的触手，在柔风中舒展着手掌轻轻挥舞，他们似乎在赞扬勤劳的燕子，才刚从遥远的南方飞回来，没有停歇，便在屋檐下衔泥筑巢，准备抚育下一代。还有和燕子一样勤劳的大雁，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来到北方，它们还没有达到终点，在空中喊着口号，排着长队，从红旗镇的上空飞过，去往它们的目的地。

        已经基本康复的赵铁柱听到雁鸣，从屋子里出来，抬头看着天空中排成‘人’字形的大雁，喃喃自语：“这是去纳日诺尔湖的大雁，应该是去年那一群”。

        我放下手中的医书，爬上椅子，身子探出窗外，仰着头看向空中翱翔的大雁，猜想它们会不会掉下来一只。听到赵铁柱的喃喃自语，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我知道赵铁柱想家了，夜里和我念叨多回，但是爷爷让他必须做完巩固治疗才能走，他不敢不听；爷爷有言在先，他要是不做巩固治疗，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复发，好的情况是一命呜呼，最怕的是瘫痪在床，到那时，大罗金仙都没办法再让他康复；赵铁柱被这种病痛折磨怕了，所以即使十分想家，也不敢不听爷爷的话。

        赵铁柱回头看我一眼，说：“你还不快点坐回去看书，一会老头子从厕所回来，看着你偷懒，又该训你了”。

        我送给赵铁柱一个白眼，怏怏坐回凳子上；我很喜欢看书，即使是懵懵懂懂的医书我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但是我不喜欢挨训，特别是隔三差五就得被训一次；不管你做的自认多么的完美，也肯定能找到训你的理由；有心想还嘴，还觉得不合适，不还嘴，还在耳边没完没了的训你，真是既生气又无奈，还毫无办法解决。

        爷爷看着年轻，可毕竟年龄七十多岁的人了，腹内的器官不如外表这样显年轻，屎也就跟着老了，每次方便，都要蹲半个小时以上，站起来双腿颤栗，后股还跟着阵阵作痛。医不自医；他也曾尝试自己开几服药，可均没有好疗效，又落不下面子去找别人看，所以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忍着，出来后借故发挥，散掉肚中火气；好在他只是训斥，肚子里的火气散了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爷爷从厕所出来，又找个理由训斥我一顿；他说任他说，我自看我的书；他自说自话一会，感觉没意思，火气也散差不多了，就住嘴了；指导我几句，然后让我休息一会。他这人，你接触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表里不一的性格；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很严肃，但在我面前，除授课时保持着威严，私下里我俩在一起，他便把一副玩世不恭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口无遮拦，从不考虑我的年龄，什么都敢同我说，连他炕上那些事，有过多少女人，每个人带给他什么感受，都色眯眯的传授给了我。此外，他还特别八卦，东家长西家短，如数家珍，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听到的。

        最近他特别关心二舅的相亲进程，我一休息，便同我八卦，二舅的这位相亲对象。

        二舅到这位相亲对象为止，都不知道相看第多少个了。这位叫吴梦，是位进步人士，有学历、有能力，脸蛋也漂亮，身材也很妖娆，比二舅小了十多岁，还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是姥姥眼中最佳儿媳妇人选；最主要的是，二舅的扭屁股没有把她吓跑，隔三差五来家里找二舅谈心。二舅惊惧了，想千方设百计要把人赶走，可吴梦有姥姥的支持，一副非要吊死二舅这颗树上的架势，拿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战术，同二舅进行战术对决。二舅眼看要败了，姥姥已经准备让二舅去吴梦家见家长了。

        爷爷同我八卦的，便是这位吴梦。因为他发现了一些情况；凭借高超的医术，结合他多年的猎艳经验，断言吴梦已经不是大姑娘了。这个发现让他很是兴奋，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猜测二舅发现后，会不会吐血；姥姥知道后，会不会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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