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病入膏肓
        亡凡坐在石拱桥下，身子斜靠着爬满藤蔓的混凝土墙，呆呆盯着脚边的铁轨。此时天已微亮，穿过破损的桥柱，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

        石拱桥位于内城与外城的交界，本是绕城一周的观景河之上唯一的通路。内城依山而建，又分为三重，最外围住着农夫，小贩，工匠等一般百姓。中间住着高官贵族，最内层亦是最高处建有宫殿，是皇族的居所。外城因年久失修，建筑物早已变为废墟，当作垃圾堆积的场所。昔日的护城河也早已干涸，于是在长一百二十丈、宽十二丈的巨大桥底下聚集了许多无家可归的贱民，算是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

        亡凡回到村庄后，带着弟弟来到这里，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接受内城医生的治疗。他和弟弟身为流民，没有身份无法进入内城。但通过中间人的联络，可以出高价请有名的医生来这里出诊。弟弟从小体弱，但从半年前开始身体愈加孱弱，有时甚至几日不能起身，只能卧床休息。流民散居的村庄里也有一些略懂医术的人，却毫无办法，不要说治疗，连病情都无法诊断。

        亡凡抬起头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一位老者带着医生和助手从不远处的帐篷里出来，医生和老者交代了几句就摇摇头离开了。老者目送医生离开后，走到亡凡弯腰低声叹道：“这位医生也是说时日不多了，给开了一些人参等补气的药。”

        这已是第五位医生。虽给出的病名略有不同，但气虚不补的诊断是一致的。所谓气虚不补，就像是营养不良，人体除了消化食物吸收营养给身体外，还需要每天在睡眠中自然补充天地之阳气以养生。弟弟的病因或是在胎中或是在婴儿时期肾部受损，总之是无法自行补充人体运行所需的阳气。年幼时因为十月怀胎自带的先天阳气还能勉强维持，如今阳气日渐消耗殆尽，虽能用人参之类补气的药材勉强续命，但最多也只剩三个月命。

        亡凡把手伸向破布袍子，从怀里掏出自己那份金丝镶边的绒布袋子，递给老者道：“张叔，麻烦您再去请一位医生来吧。”张叔又叹了口气道：“我就不问这笔钱哪里来的了。这袋子太扎眼，要赶紧处理掉。贝儿现在睡着了，医生开的药我也一并去找人买了。”亡凡默默得点了点头。

        庸医，都是庸医！可是宫里的御医无论出多少金子也是请不出来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照顾弟弟的，我答应过的。亡凡右手紧紧攥着左手，攥出了血。

        突然桥头附近的人群一阵骚动，远远望去，原来是三个军官走下桥来。这种事情极少发生，他们似乎在盘查什么，但更多的只是随手戏謔人群里的年轻女性。遇到有人发出不满，立马掏出鞭子狂抽下去。三个军官一路盘查下来，慢慢走到贝儿的帐篷前。亡凡也早已移步到帐篷门口，冷眼看着他们。

        带头的军官走近亡凡，一鞭子抽上去，斜着脑袋道：“王八羔子还不让开！”亡凡一把抓住鞭子道：“你们要干什么！”人们惊恐得向周围散去。三个军官不敢相信在这里有人会和他们如此说话，抽出腰间的佩刀，喝道：“奉命搜查钦犯！你小子挡道是要找死吗？”

        “这里没有钦犯！”亡凡把鞭子甩回去。不远处，张叔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边大声喊道：“各位军爷，各位军爷包涵。老汉的小侄子在帐篷里养病，受不得风。”站在右侧的军官却没等张叔把话说完，冲进前来举起佩刀朝亡凡砍去。

        这一刻，亡凡才真的确信，火焰色药丸的功效并没有完全消失。那天死里逃生，在回村庄的路上亡凡已经察觉到，全力奔跑在林间，不但没有气喘吁吁，反而有丝丝凉意从双脚的涌泉穴慢慢进入，越跑越有种酣畅漓漓的快感。虽然不像刚吃下药丸时的那种神通广大的感觉，但是和平时的自己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可当时着急带弟弟来看病，并没有继续探究。

        此刻，看着气势汹汹的军官全力砍来的佩刀，亡凡完全把握到佩刀的刀锋抵达自己脸庞的路线和时间，侧身避开，顺势一拳狠狠挥向其小腹处。军官虽大吃一惊，仍显出平时训练的灵活，向后倒去以减轻重击的伤害。左侧的军官一边喊着“活腻了”一边刺向亡凡的胸口，刀尖虚摆，在空中抖出一朵刀花，亡凡漠然地站在那里，在刀尖刺破胸前衣襟前才侧身闪开，刀尖划过胸前留下一道血痕。军官用力过猛而向前倾倒，再没法避过亡凡用膝盖狠狠顶在下身，发出一声惨呼，跪倒在地无法起立。中间带头的军官几时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脸色大变，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喊道：“我们是奉命追捕钦犯，你想造反吗？”

        亡凡冷冷看着他道：“这里没有钦犯！”带头的军官和右侧的军官交换了一个眼色，说道：“我们追捕钦犯要紧，等城队来收拾你这等刁民。”两人拉起倒在地上的军官，仓皇跑回城里去了。平时聚集在桥底的人们害怕殃及池鱼，纷纷跑向外城。有人啐口水在地上，嫌亡凡惹了麻烦。

        “哥。。。”

        “啊，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吗？”听到弟弟的叫声，亡凡怒视着离去军官的眼神立马软化下来，转身掀开羊皮帘子走进帐篷。帐篷用古法布料缝制，内里打了四根木桩，应是能抗些强风。顶上挂着一盏原子灯，灯光昏暗，照在角落处堆积的稻草上。贝儿团在棉被里坐在那，年纪约莫七八岁，五官端正大气，眼神里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深邃，脸色有一种不自然的苍白。贝尔身后站着三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其中一人把剑架在贝儿的脖子上，有血流下来染红了棉被一角。

        “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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