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竹林居聚而复散，赤城镇一别难再
        微风不断吹落枫叶，漫天的红蝶不断将秋暝苏芷的视线带向身后，下山的路走过无数次，但最后一次离开，出师，分别却似在心底埋下一坛新酒，等待再启封是的芬芳。

        待到下山后，秋暝两人才走到前面带路，第一站是韩亢所在的竹林居。走着走着，辗迟凑近了弋痕夕问道：“弋痕夕老师为何喊赤松子为秋松呢？”“秋松是老师的本名，在掌阁之后取号赤松子，就像尊称阁主为大师一样，是为了彰显其地位。”弋痕夕回答，千钧想起了当时父亲所受的白眼，其实根本上还是因为他不是镇殿使，任务失败后只能自己负责，自己面对阵亡侠岚亲人的恶言冷语，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口气。

        “秋暝，现在我可以问你关于你的零力的事吗？”弋痕夕问得很试探，秋暝直白回答：“关于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在我记事以前被零攻击尔有了零力，韩亢老师用真气帮我抵御它，之后师从老师后输入元气才慢慢有了侠岚印。那么辗迟的零力又是怎么回事？”辗迟便告诉秋暝关于他被假叶改造的故事。“秋暝哥，那记事以前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辰月紧走几步赶上前问道，却被千钧提醒，秋暝没有回避，只是说他也被韩亢瞒着，这次相见他一定会问清楚。

        辗转半日，众人来到一片竹林。“我与师傅已有数年未见，不想这次见面却是为了告别。”秋暝赶在众人之前，苏芷抿着红唇小声解释：“秋暝开始时零力爆发不断，为了救他，韩亢师父废了一条腿，他心里一定很愧疚吧。”

        不多时，众人看到了竹林深处飘起的一缕炊烟，一座略显简陋的小阁映入眼帘，外面围着一圈竹栅栏，小屋里一位老者步履蹒跚，支着一对拐杖，旁边一个小童跟着他后面，两手虚托着韩亢的腋部。“师父！”“秋暝？”韩亢惊讶得向屋外走去，随即有怒斥：“你这小子，我不是让你在赤松子大师身边好好修习吗，你怎敢回来？”秋暝面对须发皆白的韩亢，深深鞠了一躬，作揖答到：“师父莫急，徒儿已经出师了，此行将前往玖宫岭。”说着呈上赤松子的信件。童子借过递给韩亢，韩亢几乎要把脸贴着信上，费力得看着，就在秋暝想让童子为他读时，韩亢叹了一口气：“候鸟终须远飞，侠者四海为家。”“师父，我此去归时无期，可否……告诉我身世？”“好吧，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所有人在此等候片刻，老夫就回来。”小童看他走路磕磕绊绊，想去搀扶一把。“不必了童儿。”摇摇头走进屋内，不多时便带着一个铁盒走了出来。吹去了二十年的积尘，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精锻包裹的精致戒指。它通体洁白，似是白银铸成，但多了几分杀意，上方镂刻着复杂的水波状线条，从各个方向看似乎都不尽相同却浑然天成，似乎是在用一首苍凉的战歌咏唱着逝去的英雄，中心有一个园槽，秋暝似乎想起了什么，胸口蓝光一闪，一粒与园槽大小相近的侠岚玉出现在他手上。

        神坠！？

        “这是神坠？”辗迟瞠目结舌，问道。“不算是，它是师傅送给我用来辅助平衡零力和元气的，因为零力和元气的量差距过大会反噬。”只见秋暝将那枚“神坠”嵌入园槽，戒指上的暗纹如水般流动起来。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她当年带着你躲避仇杀的路上被七魄之鬼爪袭击，在被零煞攻击时，她为你挡下，加上那枚戒指的力量，保下你的性命，阴差阳错的一部分零力注入你的身体，我在赶到后勉强把你们带走。你母亲弥留之际将那枚戒指和你托付给我。”

        “开始我助你抵御零力，又教你武艺，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将它驱逐出身体，不想它却在你体内生了根，聚集成零藏，所幸你十三岁时赤松子大师受你为徒。”“师傅请看。”秋暝说着伸出左手，侠岚印赫然出现在他手心，接着又左右手分别泵出元气零力，一蓝一紫在手上如火苗腾跃，两种力量共存一体。看到这一幕，韩亢不禁老泪纵横：“暝儿，为师…看到你…这等力量…也不负你母亲托付了。”“师傅，您说这是宿命，那么我将去追寻，是福是祸，还在于人。”说罢就地跪下，行三拜大礼：师父与我如同亲父，徒儿不肖，不能在此送您颐养天年，但愚徒谨记教诲——侠之大者，为己立名，为民立命，为天立铭，徒儿愿舍小家为大家，不负侠岚守护之名。“还有一物与你，这锦囊中的两瓣碎玉是戒指原配，你若不能成器，怎么对得起为你而死的娘亲？”听到这里，苏芷分明看到秋暝的颔下挂了一滴情泪。“是，师父。”秋暝回答的声音已然哽咽，但掷地有声的承诺却分明包含着坚定。

        众人拜离韩亢后的下一站是赤城镇的苏家大宅。一路上苏芷心事重重，秋暝找了个机会询问无果，推测正是与这次回家有关。苏家是赤城镇方圆百里首富，从四代以前卖油起家，到现在良田百亩，饭食六鼎。但苏戎育有五子，直到六胎才得了一个闺女，家中上下都是疼爱有加，在她十岁时被赤松子带走教学时，赤松子再三上门才答应，可这番出师面对的不在是小打小闹，而是出外的真正战斗，上一次回家探亲父母就劝她回来，这次去玖宫岭更不知能否同意了。

        水车吱吖，秋霜覆盖着新鲜瓜果，雇农在田地里忙着收获，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在田里招呼指挥。“二哥。”苏芷大喊一声，那人立刻吩咐了身边的小差役，跨过田埂跑过来“阿芷，一个多月没见，爹娘每天念叨你呢，怎么样，决定回来住了吧。”苏芷支支吾吾只是说先去见爹娘，苏芷的二哥苏苤亲自带秋暝一行先去休息。

        苏家大堂台阶下，苏菰，苏苤苏莨站着苏芷身后：“大哥，二哥，五哥，我想先给爹娘请个安，今晚再说吧。”“阿芷，爹娘已经六十二岁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啊，你决定了吗。”“二哥，我感到我的使命要来了，我不想在未来后悔。”“阿芷，爹娘老来得女，孝敬父母是我们做子女的责任，从小到大，爹娘最疼你，你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无人可比啊。作为长兄，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陪陪爹娘，近来娘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要喝药才能入睡，爹的手也常常痛得抬不起来，都是为了我们家落下的病根，你学过医却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管，怎么对得起爹娘？”苏芷低下了头，欲言又止，见状苏茛嘻嘻一笑：“小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哥别教训她了。”转头又向苏芷耳边轻轻说：“别往心里去，咱们先去看看爹娘，说不定他们会同意呢，实在不行，你就先走，五哥给你顶着。”苏芷抬起头看见苏茛一脸宠溺的笑脸，点了点头，走进了大堂。

        “苏芷给爹娘请安…”苏芷还没说完，苏戎就上去扶起苏芷：“乖女儿，爹爹想死你了。”乜夫人也上前和她嘘寒问暖。可越是这样，苏芷越无法开口说要走的事，父亲说要大宴苏芷的同伴和苏芷的三哥四哥要回来的事她也全没听进去，她分明看到母亲眼眶被妆遮挡的黑眼圈，看到了父亲扶起她时嘴角一闪而过的扭曲。

        回到自己的闺阁，苏芷看着眼前熟悉整洁的陈设，坐在床上发起了呆，正当她犹豫不决时，想起了赤松子的信，苏芷看了看信封——苏戎收，信件叠放得整整齐齐，封口也十分考究。“先把信给父亲吧”苏芷立刻把信亲自送到。

        不料苏戎立刻脸色大变，但又立刻恢复，瞟了一眼苏芷又立刻低下头再仔细看了一遍，看完便将信递给苏芷谁料信上只一首绝句：

        荣归

        医手可医百般病，难救日下一都民。

        分合天道自古应，归去来兮家国兴。

        “爹，娘，我这次回来确实是为了告别……”

        “秋松真是太过分了！他凭什么决定我的女儿！”乜夫人气愤不已，抬手就要撕了那信。却被苏戎拉住：“芷儿，你去意已决，爹不拦你，今晚的宴会我已经命人准备妥当，我们和你的五个哥哥好好为你践行，莙儿和苕儿下午就能赶回来，好好告个别…”

        次日寅时刚过，苏芷便匆匆拜别父母，苏戎在苏芷的身影在视线里完全消失前都在念叨着那首《荣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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