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明信使起航 (2 / 2)
        新历647年，勿榘已经步入中年，原本紧致的面庞也被引力拉垮，布满了忧郁的气质。他的作息如往常一样，早起之后便先去实验室点卯。

        城市边缘的安吉尔中央大学与科幻的市中心相比，破旧的像是一处遗迹，好在大面积的茂密植被凸显了其文艺味道。

        虽有连绵的树影掠过勿榘的肩头，仍是难挡炎炎的热带季风带来的燥闷，可当他踏入实验楼走廊的那一刻，便立刻生出了一种异样的直觉：莫不是？

        走廊里很凉，但不是空气调节器那种凉，他步子快了起来，越深入越发寒冷了，直到看到实验室门口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这颤抖不是冷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类似于初次与人打架之前的那种生理反应。

        他用力推开门，门缝的冰晶飞了一脸，里面更冷了，水汽凝结成的片片霜花将整个房间覆盖成整体的一片雪白。屋子当中原本巨大的筒状玻璃舱上也结满了冰，他扒在上面到处看，却什么也看不清，两只手倒是冻的通红，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原地等待。

        过了好几个小时，冰才开始化去，勿榘披着个毯子，把脸贴在玻璃罩子上，瞪大眼焦急的瞧着，可是，里面雾气氤氲，连人形都难以分辨。但他却没有气馁，这二十多年来，他熟悉又陌生的它，终于，有了变化，本以为此生都等不到的，而此刻的等待，竟让他有些幸福感浮动上来，侵骨之寒也被这种感觉融化开了。

        十三年前，“文明信使号”浸在极度深寒的空间中，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在四大星际联盟的合力之下，终于完成了这艘飞船建造和各项测试，并定于634年元旦进行首航。它的任务代号为“tact887”，就是其字面意思：接触887。

        Gliese887距离太阳系11光年，是最近的宜居带上有类地行星的星系，这次的任务就是为人类未来星际发展寻找可能的跳板。

        飞船的航行方向垂直于黄道面，一方面曲速航行不需借助引力弹弓加速，另一方面可以大大减少盘面上的行星陨石等物质阻挡航路的危险性。

        理论上，“文明信使号”曲速冲破太阳系的最外层包膜，只需要一年多的时间。但由于有无数的陨星和彗核组成的奥尔特星云的阻隔，它就必须提前退出曲速，使用常规动力减速通过厚达八至十个天文单位的星云层，否则就会像吸尘器误入猫砂盆一样糟糕。这一降速，到达太阳系之外的预估时间就大幅增加到了十年之上。

        年底，“文明信使号”就抵近奥尔特星云的内侧，宇航员开始驾驶着它穿越厚实的“石林”。星云内部其实相当空旷，有时候，他们一年半载都非常的安全，只能探测到一些视距之外的尘埃碎石和百米大小的冰核。有的时候他们又会进入密集区，能看到许多比乞力马扎罗山还巨大的陨石，甚至在距离他们一个天文单位的地方，观测到了一颗谷神星尺度的矮行星。

        他们定期与COSSA进行量子通讯，报告航行的各项情况。飞船传回的信息和星云图像在人类世界引发了巨大的反响，几名宇航员都分别拥有各自的粉丝后援团，有时候他们为了自己的偶像彼此还互相攻击。而那颗矮行星图片引发了轰动，它凹陷的表面阴影像极了一张人脸，它的命名征集活动更是如火如荼，最终，“图灵”因长相相似，以19万5467票取得了胜利。

        649年6月22日，COSSA接收了来自“文明信使”最后两条讯息之后，便永久失联了。

        此前两年的同一个日子，勿榘起床之后吃了一口冷藏的合成早餐，便蹬上短裤套上短袖，往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内，白色，从玻璃罩中模糊的人形雕像伸展开，像加速生长的茂密根系，无声地蔓延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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