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七月
  过了许多年，逢七月，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撑着伞站在公交站牌下，雨水已经漫过了脚岩，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她说：“我不是有意打扰您，我似乎曾经见到过您，就在这里见过您，那天的雨和今天一般大小，您独自一人撑着伞，那会儿人人都喜欢您忧郁的眼神，不过我不这么觉得，与您忧郁的样子相比，我更爱慕您现在微笑的脸庞。”

  同这天并不一样，房子不一样，街道也不一样，汽笛的嗡嗡声和细雨的滴答声混合在一起，它们穿彻在我的脑海里如同一股呛鼻的味道，我现在经不得一些比较刺耳的声音，医生说是因为劳累的缘故产生的神经性紧张头痛。相同的是人群向站牌下拥挤，靠拢着，七月的雨也一样，在乌云中拥挤着，靠拢着，而后一粒粒的从半空中降落，步伐减慢的掉了队被风吹四处飘零，断断续续的，便同一张鱼网。这是我记忆中的场景，如同生来一样存在于我的脑海深处，这些物相在头脑里交织着，撕扯着，那是一张如我一样具有忧郁色彩的脸孔，细长眉毛下的眼眶里包笼着一双黝黑的眼珠，瞳孔如同正在缩放的照相机打量着并且流露出对拥挤人群的厌倦，透过豆粒般大小的雨滴，我甚至可以看得清她白嫩皮肤下的毛孔，这足以将我的目光迟迟的定睛在她的身上。因为个头的缘故，我是用侧向下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她就站在距离我一米远的位置，我知道她是贫穷的与我一样贫穷，贫穷的缘故使得我不喜欢说话，并不是因为惧怕贫穷，与之相比我更惧怕的是现在停留在我身上的那些爱慕，她们对容颜的爱慕就像现在我开始爱慕那位姑娘的年轻貌美，她同我一样惧怕别人的爱慕，她用舌头舔舐自己干巴巴的唇角故意将身子侧向另一方，她同我一样。

  尽管我在校园里埋头或者减少自己的言语都不能使得自己从她们的眼里消失。我走路的时候踉踉跄跄，她们躲在楼角里望着我，我的着装每日如此，一套干净的校服和一双过时的运动鞋，鞋子的底部甚至出现了漏洞，踩在湿地里的时候会往脚底渗水，这样的步伐缓慢而又难堪。我终于寻找到了那位同我一样的姑娘，即便她用满不在意的神情来遮掩着自己的贫穷，校服边沿处故意显露出那件浅蓝色衬衫，拉链恰好在胸口位置，她不断地用自己的右手去抚摸着那件浅蓝色衬衫的领口，她一定是想在趁人不注意的情况下仔细的端庄着抹平自己的衣领。我注意到了她脚下的白蓝色皮鞋，鞋码与那只脚不相匹配，脚后跟有被磨损的痕迹，尽管如此，她依旧在拥挤的人群中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她爱惜那双漂亮的白蓝色皮鞋。

  街道里的雨水顺着汽车轮胎的印记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又向右，滚动着流进了铁栅栏下的污水管道，站牌下的人群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街道上的车流减缓，轮胎能够带走一部分的雨水，或者雨水再小一些便会向四处拥散。那位姑娘在过马路的时候与我一样，她用两只手拎着自己的裤脚，趁着一滩水在散开的时候落下脚而后抬起另一只脚。我故意小步在她的身后，倘若距离再近一些我可以触碰到她的右手，那只手在我的映像里是冰凉的，没有一丝热度，就如同现在的雨水一样。

  我那会儿在小城读寄宿中学，父母在外地工作，他们具体干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才会相聚，我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模样。中学处于小城南北位置，有一条小渠在中学后方，正前方是一条通往城中心位置的大街，在一排楼房身后有许多错乱参差的街巷，电线绳索盘交在掉了漆的砖瓦周围，特别是雨季的时候，街巷里唯一的公共厕所会散发出一股浓臭味儿，这股味道同凹凸地砖里的大大小小水洼混搅在一起，不知名的气味使得那些楼房里的居民关掉窗户。那些窗户在平日里是敞开的，我住在寄宿楼房最顶端，宿舍是八人间，在阳台位置正好可以看得到那些散乱楼房的样貌，尤其是在晚间的时候，从窗户口中影射出来的灯光照在错纵的巷子里，那些游荡的灯光在墙角上攀爬，仿佛是要重新走进那扇窗户。

  那扇窗户我已经注意了很久，至少有一个月，偶尔那个衣着暴露身姿苗条的女人若影若现的出现在那扇窗户口的时候总会让我心头迅速紧绷，我会将身子贴在竖墙上努力平稳呼吸，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看清楚她的样貌，不管她是女人还是姑娘，不管她爱不爱我，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已经爱上了她。其他院落的房子像极了老北京里的四合院，顶上的红褐色砖瓦参差叠压，小城重建之后，那些搁置在院子里的水井被遗落回填。唯有那一栋楼房，那个女人居住的楼房，我不知道她是否居住在那里，但隔着窗户缝可以看清挨着窗户旁有一只洗漱架，楼房平仄四面整齐，她居住在三楼向南的屋子，楼房高于其他建筑，一眼就可以看到那座特殊的屋子，我平日里就这样痴痴的望着那个屋子，望着那个屋子里的女人。我渴望那个女人的身姿再次出现在窗户口，即便是拉着窗帘也好，窗帘是淡绿色的花条纹，那个女人经常在夜晚十点钟的时候出现在那个窗口，拉着帘子在洗漱架边用抹布擦拭自己的身体，她会将红色短袖脱掉，我隐约的可以瞧得见她的黑色乳罩，仅仅只是一小会儿，她背对着我的视线，肩胛骨凸起，白嫩的胳膊下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赘肉，男人为什么喜欢女人的**？她用澡巾包裹着自己的臀部，我要是有过一次完整的恋爱就好了，那我一定会用美丽动人的言语来描述我所见过的女人，不管她是姑娘还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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